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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照你的意思去辦。」嬴政當下做了決斷。

  此刻,他眼前已浮現化蝶在阿房宮內的響屧廊上翩舞嬉笑的嬌俏模樣,唇邊不覺勾勒起一弧連他自己都未覺察的深刻笑意。

  *   *   *

  在涼夏宮的日子閒適又快意,化蝶因嬴政的「命令」,不但學會了跳舞,也學會了彈琴;更在李斯的巧妙安排下,陪伴嬴政游盡阿房宮與涼夏宮一帶的山光水色。

  轉眼夏季已盡,時序進入初秋,涼夏宮名符其實地沾染上微涼秋意。

  「公主,妳小心端哪,別給燙著了。」嫣翠盛了碗紅棗桂圓粥讓化蝶端去侍候嬴政。

  「我知道,妳別老是瞎操心。」化蝶已不像初學時那般笨手笨腳,行進間偶爾還會輕哼小曲兒。

  方要踏入御書房,忽聞裡頭傳出的不尋常對話,化蝶不覺駐足聆聽。說話的是李斯,音調聽來十分嚴肅──

  「王,您打算怎麼著?」

  「不必理會,本王自有盤算。」嬴政話聲比平日更形冷峻。

  「可是太后信上所言也不無道理,以現下情勢,娶齊國公主為妾室,確實有助於王加速取得天下──」

  「放肆!」嬴政怒喝。

  李斯退而求其次的加以勸說:

  「王可以不必理會齊國婚盟的請求,但太后信上所提的另一件關於與皇后間的房事,倒是不能不正視。而且王此趟出巡已逾三月,也是回宮的時候了。畢竟皇后的例行房事也是必要的,請王三思。」

  嬴政靜默半晌,做出了決斷:

  「傳令下去,明早整軍回宮。」

  門外的化蝶聽聞嬴政與皇后的房事一事,整個人瞬間虛脫,心口像給什麼壓著,鬱悶得幾乎窒息。

  怎麼了?

  她是怎麼了?

  嬴政早有皇后是天下人皆知的事,他和他的皇后之間會有房事更是天經地義,她幹嘛感到驚訝?何況她不過是個投降之國的公主、卑微的貼身侍女,和嬴政非親非故,憑什麼感到驚訝?

  偏偏一想到嬴政將皇后抱在臂彎中寵愛的畫面,化蝶的心便不能自已的揪結成一團,不時湧出令她暈眩的酸楚……

  第五章

  雨潺潺。染上秋意的涼夏宮憑添一抹輕愁──是騷人墨客抒發文采最佳的情境。

  嫣翠卻沒有那份閒情雅致欣賞悲秋之美,心急如焚地四處尋找化蝶的芳蹤。

  「公主、公主!」一開始,嫣翠以為化蝶又犯了玩心,和她玩捉迷藏的遊戲。可半個時辰、一個時辰、一個半時辰過去,嫣翠愈來愈感到不對勁,一顆心恓恓惶惶的猛跳不已。

  「公主──」尋著、找著,一不小心撞上了嬴政和李斯。

  嫣翠見闖了大禍,連忙跪下,沒命地討饒:

  「請王、李大人恕罪,奴婢找公主找得太過心急才──」

  「公主怎麼了?」李斯不待嫣翠話竟便問。

  「公主不見了……奴婢找了兩個時辰就是尋不著公主的人……」嫣翠不知所措的急出兩串淚珠。

  李斯立即下令樊於期全面搜索化蝶的芳蹤。

  「王──」李斯才想請嬴政寬心,旋身時,嬴政早已不見蹤影。

  天色漸晚,雨勢愈形滂沱。

  嬴政卻絲毫不受雨勢所阻,穿梭在大雨中一刻不停地搜尋化蝶。

  為什麼遍尋不著?莫非那丫頭已遭不測?

  嬴政心口一陣窒悶,拒絕續想他不願接受的結果,面無表情地尋遍涼夏宮每一個角落。

  覓覓尋尋、尋尋覓覓終得蒼天見憐,讓他在湖畔的曲橋下,找著了全身濕透的化蝶。

  「妳在幹嘛?」嬴政冷睨化蝶,語氣複雜地問。

  「不要你管。」化蝶想說得更有氣魄些,可是全身冰冷的她著實無能為力。

  嬴政不再開口,像只被激怒的黑豹,倏地俯身一把攫獲化蝶。

  「放開我,不准你碰我!」化蝶驚嚇之餘,對嬴政又踢又打,掙脫了嬴政,卻也失去重心跌得渾身泥濘,狼狽不已。

  化蝶索性蜷在泥濘中,顧影自憐地自怨自艾起來:

  「我不過是個降秦的弱國公主,微不足道的低下奴婢,不敢勞高高在上的大王關照……」

  說著怨著,化蝶更止不住泉涌的酸楚,愈說愈激動哽咽:

  「反正我什麼都不是……你和皇后要好是你的事,我沒有資格過問……我什麼都不是……」

  「妳這是在怪本王沒立妳為妾室?」

  「誰稀罕當你的妾室──我最討厭你了──」化蝶氣憤難平地胡亂抓起地上的泥巴,胡亂地擲向嬴政身上「最討厭你了──」

  化蝶只顧著悲傷心碎,完全沒警覺她這一連串的無狀已大大激怒了嬴政。

  闃黑的天際划過銀色閃光,旋即落下駭人心肺的急雷。

  然,駭住化蝶的不是閃電急雷,而是嬴政那比雷電更加森冽恐怖的目光和怒火。

  她像被人用釘子釘在牆上般動彈不得,嬴政也不容她動彈,光是陰沉的怒咒便足教化蝶背脊發涼,寒徹心骨。

  「不過是侍女,膽敢反抗本王?」這丫頭厭惡他、想逃開他!?

  化蝶自尊深深受損,委屈的反唇相譏:

  「是──你是偉大的秦王,我算什麼東西……」不爭氣的淚偏惱人地如落雨滑下雙頰。

  「妳竟敢討厭侍候本王?」嬴政一隻大手箝住化蝶脆弱的纖頸,隨時都有掐斷它的危險。

  化蝶不受威脅的訕笑:

  「我哪配侍候你這位偉大的秦王,人家秦後金枝玉葉比我會侍候多了,哪需要我這卑微的奴婢侍候?」

  「妳這是在吃醋?」嬴政頓悟箇中玄機,不再殺氣騰騰。

  化蝶被說中心事,惱羞成怒地大肆哭鬧:

  「誰在吃醋?我幹嘛吃秦後的醋?我最討厭你了……」

  嬴政以炙熱霸氣的吻封住化蝶未落的咒罵。

  這吻來得既洶又極具侵略性,化蝶無法招架,魂兒瀕臨出竅邊緣。

  嬴政吻得痴、吻得投入。

  女人於他,從來只是工具,嬴政做夢也想不到會有眼下的光景──他居然會對一個女人的唇如此不舍。

  「不──你掐死我吧……」化蝶哀哀地嗚咽。

  嬴政聞言,當真用力捏掐化蝶的頸子,一副置她於死地的陰鷙森峻。

  這丫頭如此厭惡他?寧願死也不願讓他吻她!?

  可恨!他就如她所願──掐死她!

  偏偏冷睇咫尺前緊闔雙眸、毫不反抗的淚顏,他硬是狠不下心,他……想要再一次品嘗她雙唇的甜美芬芳……

  「不要碰我!」化蝶再一次拒絕嬴政的吻,「我寧願死在你手裡,也不要你用吻過別的女人的嘴吻我……」

  嬴政不信邪的霸王硬上弓,強吻化蝶。化蝶心一橫,咬了他的舌頭,逼退了嬴政的吻。

  「你再造次,我就咬舌自盡。」化蝶視死如歸地噙淚低喊。

  嬴政大為震怒,但他知道化蝶是認真的,所以投鼠忌器,未再妄動,氣勢駭人的怒咒:

  「妳想怎樣?要本王廢后,改立你為皇后?野心不小──」

  「我才不要那些──」化蝶失控地摑了嬴政一巴掌。

  「妳敢打本王?」嬴政用力捏掐化蝶的素腕,彷佛要折斷它般,毫不憐香惜玉。

  他該一掌劈了她,不該容許她繼續放肆,為什麼他不?

  「你就給我一個痛快,殺了我吧……反正我無論如何也要不到你的心……那就什麼都無所謂了……」

  心!?嬴政暗愣一陣。

  化蝶自知必死無疑,索性一股腦兒說出藏在心底的真情:

  「我是個很小心眼又善妒的女人,我無法容忍心愛的郎君心裡有我以外的女人,我想獨占郎君的心,不要和別的女人分享,否則我寧願死……誰稀罕當什麼皇后?當了皇后就能保證獨占君心嗎?」

  這丫頭究竟要震撼他幾次才甘心?

  為什麼她的想法總是如此的與眾不同、如此的緊扣他的心弦?

  「本王給妳!」

  「耶!?」化蝶淚眸圓瞪,裝滿不解。

  「本王把心給妳。」嬴政幽黑的冷眸,迸射沒人見識過的柔情。

  化蝶並未感到欣喜,而是愈見倔強地堅持:

  「我不要分享!」

  「只給妳,永遠為妳獨占。」

  化蝶聞言,淚珠大顆大顆的滾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昂仰著淚顏,瞬也不瞬地瞅住嬴政深情難掩的堅定雙眼。

  嬴政俯傾桀傲不馴的身軀,霸住化蝶的唇。

  廊外的雨勢愈見滂沱,閃電怒雷不曾停歇,可,那些都影響不了廊下一雙纏綿互擁、繾綣相依的人影。

  轉角一隅的李斯和嫣翠,無言的眺望雷雨交加的夜空,靜靜守候著正在翻雲覆雨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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