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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遠徑忽地站起來,“程植,你不要欺人太甚。”

  “誰欺人太甚?你他媽的對一個女人,你也好意思?為了你的前程,連她的工作都要給她辭掉,你他媽的現在過來裝什麼大度?作為一個男人,你有沒有點……”後面的話他沒說完,因為韓遠徑已經抓住了他的領子,給了他一拳。

  “嗬,敢打我?”程植也不示弱,還起手來,兩個人你一拳我一腳打了起來。

  李樂桐沒想到會是這種局面,面對腿腳不利落的韓遠徑,程植明顯占上風,她拉了幾回沒拉住,喊也沒人聽,便抄起勺子在盤子上狠敲,“你們來都給我住手!”

  兩個人愣了下,李樂桐過去拉起程植就走,“程植,走,你走啊!”

  韓遠徑倚在牆上,呼哧呼哧喘氣,“程植,我絕不會放過你。”

  “我等著你來找我算帳,不來你才他媽的是孫子。”

  “程植,走了。”李樂桐就這麼把程植拖到車裡。關上車門,程植對著後視鏡看自己的臉,“喲,真他娘的下手狠,乘我不備,上來就一拳。媽的,都淤血了。”

  李樂桐嘆氣,“你說你刺激他幹嘛?”

  “他活該!”程植沒好氣,“聽你說辭職那天我就想揍他。這號男人,連披個人皮都不算,不廢了他,難解我心頭只恨。”

  程植的粗話在李樂桐心裡聽起來有一種別樣的心酸。愛來愛去,還是錯的。尚不如一個程植,知道為自己出氣。

  “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程植對著後視鏡又看了一遍,“沒什麼大礙,不用去。媽的,樂桐,這次和他們斗到底了。堅決和他們仲裁,讓他們低聲下氣地求你收這錢。”

  李樂桐噗嗤笑了。程植有時挺可愛的。

  於是,在下一個周一來到的時候,程植先是陪李樂桐把公司轉來的錢給退了回去,然後去勞動仲裁委立上案。

  兩個人以“立案成功”為由子,又去大吃一頓。

  “你現在沒啥靠山了,只剩我還可以考慮了。”程植一副大言不慚的樣子。

  程植逗人很有一套,李樂桐“嗤”的一聲,“你這是危機營銷?”

  程植笑嘻嘻的,“可以這麼說。我銷售成功了嗎?”

  李樂桐懷疑地看著他,“你真想好了?”

  “嗯。”程植像卡通貓似的,重重地點了頭。

  “那行吧。我職場失意,也迫切需要長期飯票來轉運。”

  程植哈哈大笑,“果然人得要有挫折啊。什麼時候去領證?”

  “隨便你。”

  “行,那就周五,正好是雙數的日子,圖吉利。之後就周末,仿佛休了一個小婚假。”

  李樂桐點頭,程植繼續說:“領了證,就該婚禮嘍,咱的請帖還沒寫呢。要不,這兩天,你集中在家寫寫請帖?”李樂桐看著程植的臉,他很坦然,仿佛那是她最真實的想法。

  到了現在,李樂桐無可無不可。對她來說,世界上最後一盞燈滅了。走到現在的她,累了。那就結吧。

  結帳出來,正好旁邊有家婚紗店,決定結婚的兩個人索性也一併逛了。

  李樂桐個子高,又瘦,換了婚紗出來,程植的眼睛都直了,“嘿,行啊。”然後踱過去,站在旁邊,看看鏡中的兩個人,“這樣一比,本來比你帥的我,好像就讓你比下去了。”

  服務員讓他逗得笑了,“先生,要不給您找身試試?”

  程植看了眼李樂桐,“試?試就試!”

  待程植換了衣服出來,在場的所有人都堅信他倆必定是金童玉女,連程植自己也說:“這不是佳偶天成是什麼?哎,瞧見沒?這就叫般配。”

  李樂桐看著鏡子中的兩個人淺笑,鏡中的她,亦隨之淺笑。而程植更搞,拿著手機拍了鏡中的兩個人,面不改色地說:“這叫預演。預演都比正式演好看。”李樂桐就隨他。

  程植毫不猶豫地刷卡付了錢,出來李樂桐說:“程植,你這花錢如流水,跟家裡要過錢沒有啊?”

  “沒。”程植滿不在乎地說,“就我家那老爺子,要錢就是找罵。”

  李樂桐笑,“不至於吧?”

  “哼。”程植一邊嚼著口香糖一邊說,“上學那會兒,為了個樂隊,可別提鬧了多少彆扭了。我那時吉他壞了,跟他要錢買個弦,都得讓他罵一頓。說我玩物喪志、不思進取、荒廢時光。”

  “難你呢?怎麼解決的?找你媽要?”

  “我媽?我媽就是一幫凶。明著不來罵我,可贊成我爸呢。要錢,有,十塊——吃個漢堡還得十多塊呢!”

  “那你呢?”

  “練攤兒啊,我們那時候搞些外國的原版音樂,刻一刻,五塊錢一張。後來,捎帶著賣個水。和我一起幹這事兒最多的是胖子,胖子對做生意有天然的熱愛,要不現在也開了家倒買倒賣的公司呢。”

  “小販?”李樂桐笑,“沒人抓你們?”

  “怎麼可能沒有?跑啊。絕對不能被抓住,否則,這丟人的事讓我爸知道了,必賺不到錢更可怕。”

  李樂桐直笑,“這麼有經驗?被抓過?”

  “當然啦。”程植的腮一動一動的,“最開始的時候沒經驗,被抓了兩回,都是我媽找人把我保出來的,我爸就天天在家拍桌子,拍得我耳朵都要聾了,拍到最後,兩個人都吵起來。他罵我沒出息給他丟人,我說得怨他不給錢。反正雞飛狗跳。以後就小心了,一般三個人,中間一個管做買賣,一左一右的望風。”

  “從此以後安全了?”

  “安全個腦袋,反正就跑唄,我記得有一次下完雨,路上還挺多水,半條褲子上都是泥水。”程植的聲音忽然沉悶了。

  那天就他和許和薇兩個人。遠遠地看著城管,他把水扔了,一手拎著CD箱子,一隻手扯著許和薇拼命地跑。路面上的水被他的腳步濺得飛起來那麼高,他也渾然不覺,只是拉著許和薇跑。一直跑到許和薇再也跑不動了,才停了下來。

  他記得,那天許和薇穿了件白T恤,外面罩了個黑馬甲,黑色的仔褲,白底黑幫的布鞋,頭髮是披著的,因為頭髮軟,風一吹,頭髮稍兒就隨風飄舞。她手撐著膝蓋,不停地大口喘著氣,間或有一兩聲咳嗽,肩隨著顫動。他搖搖晃晃地走過去,扶起她,把她的手攥在手心,兩個人對著大喘了一陣兒氣,忽然都笑了起來。

  笑啊笑啊,笑聲飛到了天上,似乎連星星都明亮了許多。

  然後,他就吻了她。那種令人戰慄的幸福,仿佛就在眼前。

  可眼前已經不是她。

  程植沉默了,李樂桐也沉默了。

  萬事俱備,似乎只欠領結婚證。一晃就到了周四。晚上兩個人通了電話,約定了第二天的時間。

  程植信誓旦旦,要把家裡所有的鬧鐘都定上,而且,他還很嚴肅地說:“如果明天早上七點半我還沒有找你,你就給我打電話。”

  李樂桐笑,“我才不打,真過點兒了,算你自動棄權——就這一次機會。”

  然後李樂桐就一個人在自己的屋裡坐著。春夜寂靜,窗外風不起,葉還未長全,大約只有小糙在微微地動著。

  要結婚了,就在明天。她說不清自己是高興,還是悲哀,或者只是平淡的、茫然無緒的,不知未來會是什麼生活。他倆會怎麼樣呢?怎麼相處?和現在一樣?

  她甚至想到“明天晚上”這樣具體的問題,然後很快安慰自己:不會的,明天晚上程植也不會的,他們大約會等到婚禮當天吧?

  那婚禮當天,她就能承受得起嗎?

  她無法想像她與程植親熱的場面,想著,竟有一點煩躁,於是,她就轉而想,明天登記後去哪裡吃飯。她就打開電腦,查看婚姻登記處的地圖,精心地挑選著飯館。

  這一晚上的時光就這樣過去了。她擔心自己睡不著,想起在初與韓遠徑相見時買的安眠藥,倒在手心,躊躇了一下,終於吞下,一夜沉睡,直至鬧鐘把她叫醒,才帶著頭痛起來。

  她用平常的速度洗漱,穿了平常的衣服,吃了平常的早飯,看看時間,七點,程植差不多該來了吧?

  七點十五,沒有來。七點二十,沒有來。七點二十五,沒有來。

  七點半,程植沒有來。

  七點四十,程植沒有來。

  七點五十,程植還沒有來。

  八點,李樂桐打了程植的電話,“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李樂桐猶豫了下,出門打車去了程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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