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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雖錯得再多,可終究是你父親,你總不能看著,他就這麼在獄中被酷刑折磨致死。”辛唯拒不招認後,陛下有令,將他關進刑部大牢,讓他將自己研製的四十九道酷刑逐一嘗遍,不僅是辛唯本人,連帶他的家眷也一起鋃鐺入獄,想起那幾日刑部的慘狀,周氏就忍不住渾身發抖。

  “母親要我救他,可他犯了罪責,證據確鑿,如何救得了?”雖然先前答應見她的時候,夏初瑤便已經知道了她的來意,可看到周氏這般,夏初瑤還是滿心都是恨鐵不成鋼,即便夏崇德對她再狠絕,她也都當他是自己的夫君,是自己的天。

  “為娘也不是要讓你和丞相犯難,只是想讓你囑咐一句,讓他們莫要對他用刑。”周氏垂眸,絞緊了手裡的帕子,“我……我只是,不想看他一把年紀了,還受那般苦痛的折磨。”

  “母親記得當初你給我的那枚玉佩嗎?”夏初瑤抿唇默了片刻,才緩緩站了起來,轉身去將柜子里那枚龍形玉佩取了出來,“這件事情,我不能讓相爺私下做主,不過母親可以憑此玉佩求見陛下,有這枚玉佩,想來陛下會應允母親的請求。”

  這本也是沈臨安的意思,他是怕夏初瑤為難,便教了她這個法子。

  “這……”當初周氏拿出這枚玉佩的時候,便是因著沒想過自己會用它。她來替夏崇德求情,是顧念他是自己的夫君,是夏棠的父親。可是,如今要讓她拿著這枚齊懷月幾乎是用命換回來的特赦令去求皇帝,周氏又有些遲疑了。

  “府里那麼多姨娘都棄他而去,母親對他,倒是一往情深。”眼看周氏看著那枚玉佩出神,夏初瑤嘆了口氣,“這件事情,於公於私,我都沒用辦法幫忙,母親若是真的下了決心要救他,便拿著玉佩自己去想辦法吧。”

  “棠兒,你……”抬眼對上夏初瑤的眼,那幾分疏離讓周氏心中一涼。

  她知道這半年來,發生了很多事情,聽到了她失蹤的消息,聽到了她是晉國奸細的傳言。只是,那個時候,她這個做母親的,沒有出來幫過她,問過她半分。

  不止是那個時候,還有她那場聖旨欽封的大婚,那些過往被府中姨娘和其他庶女們欺負的年月,她都沒有站出來護過她。

  倒是那次,女兒為了她,頂撞了辛姨娘,被關了祠堂,還被夏崇德打了一巴掌。

  她一直覺得自己這樣隱忍,是因為不想給周家找麻煩,不想讓自己和女兒的處境更艱難,不過如今細想起來,只不過是因為她懦弱罷了。

  “如今見你們這般,我便也放心了,答應我,日後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再讓自己受委屈。”終於,周氏沒有拿那枚玉佩,只是深深看了夏初瑤一眼,隨後,起身離去。

  一路送到府門,夏初瑤看著周氏黯然回府的背影,還是有些不放心,囑咐了拂衣跟上去暗中照顧。

  卻不想,周氏這一路沒有回夏府,而是直接去了大理寺。她將這些年她知道的,看到的都說了出來,甚至包括了當初他與一個神秘的黑衣人往來,還讓夏棠中毒之事。

  因著她的供認,夏崇德很快就被定罪。周氏自此之後也回了周府,夏家一夕散盡,只余空府淒涼。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夏初瑤搖頭苦笑,驚訝於周氏終於勇敢了一回,想想或許這也是她用自己的方式,來幫夏崇德免受了那麼多酷刑。

  池光說當年下毒之事有了眉目,那人的確是東晉王手底暗部的人,只是,當年查抄黨羽的時候,暗部和驚蟄一樣,被一把火燒了個精光,要找解藥,實在困難。

  池光雖說他一定會追查到底,夏初瑤對此卻並未太執著。薛神醫一直留在相府替她診治,雖然解毒之事並無太大的成效,不過在她的調養下,夏初瑤終於懷孕了。

  診出身孕的那一日,聽御風說剛從大殿裡出來的丞相大人跟發了瘋似的,一路掠上高牆宮檐,飛奔回府。還未開口,兩人便已相擁而泣。

  自那之後,沈臨安日日小心照顧著,每日都要跟薛神醫詢問情況,問得最多的,卻只是夏初瑤如今的身體狀況到底適不適合生這個孩子?

  自懷孕之後,夏初瑤便覺比以前虛弱了許多,她明白沈臨安的擔憂,卻也下定了心思,一定要讓這個孩子平安出世。

  她不能陪他走完這一路,至少孩子可以。

  六個月的時候,夏初瑤已經是須得終日躺在床上調養了。

  張真人和望舒都到了故洗城,穆玄青還讓夏初辰帶了燕秋靈一起來齊。

  每日看著那麼多人圍著她轉,知道他們每個人都是心中擔憂,面上卻要做出安然之色寬慰照顧她,夏初瑤心中感動,倒也不覺得害怕。

  她能感受到體內的小生命日漸強大起來,薛神醫和張妙丹都說她體內的寒毒沒有影響到胎兒,夏初瑤覺得,這般幸運的孩子,一定能平安降生。

  儘管他們都小心照顧,夏初瑤也一直都小心翼翼,可孩子還是早產了。

  八個月的時候,迫不及待想要出來的孩子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產房裡的人進進出出,從清晨一直忙到了日暮。

  沈臨安在外面踱步了一整日,終於在聽到裡面的人嘶喊的時候,按捺不住,也顧不得外面的人阻攔,快步衝進了產房。

  滿室的血腥氣,榻前亂做一團,薛神醫忙著下針止血,一旁的產婆也不知在說著什麼,他只是剛剛聽到了啞著嗓子的夏初瑤喊了一句救孩子。

  臉色慘白,眼眶深陷的夏初瑤在看到他的時候,猛然睜大了眼睛,她朝他伸手,死死抓住了他的手,毫無血色的嘴唇張合,只是在喃喃重複著三個字——救孩子。

  他看著她痛苦的模樣,看著床榻下那滿帳的鮮血,腦海中只覺一片混沌,他聽到產婆和薛神醫都在問他,問他要怎麼辦。

  手還在被人死死攥著,可抓著她的人卻已經說不出話來,他閉目深吸了一口氣,也只能緩緩吐出幾個字:“照她說的做。”

  他不知自己是何時昏厥過去的,也不知自己昏了多久。醒來時,也只是兩眼空洞地盯著帳頂。

  他聽得一旁有人鬆了口氣,說了一句太好了。不一會兒,又有人進來,懷裡抱著啼哭不止的孩子。

  他依舊只是盯著帳頂,沒有看看,甚至都沒有轉頭看他們一眼。

  腦海里只是不停地迴響著自己在產房裡說的那句話,他隨了她最後的心愿,卻害死了她。

  他也好,孩子也好,都是殺了她的兇手。

  他曾說過,她就是他的全部,失了她,他便失去了所有。她為什麼會覺得,給他留下一個孩子,就能讓他從這份痛苦裡解脫?

  身邊不停地有人來跟他說話,他不曾仔細聽過,似乎說的都是諸如孩子需要他之類的話,他知道孩子需要他,那是他跟她的孩子,是她留下的血脈。

  他本該如她期望的那樣,揣著對她的愛意和思念,將孩子養大,借著孩子的成長,讓自己從痛失愛妻的苦痛裡面走出來。

  可是,他發現自己實在是辦不到。一提起孩子,他便覺得是自己害死了她。他沒有她,沒有其他人想的那麼堅強,他曾說他們只有死別,沒有生離。可如今,他才發現,即便是死別,他也無法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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