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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破禪有些緊張。

  嚴頌道:“花爺爺是不是算錯了?桂花……”見懷中的官爺扭頭看他,趕緊低聲道:“就是你娘。已經給蟾宮找好了媳婦,莫非其中有波折?”

  “沒有波折。”瞽目老人道。

  金折桂笑道:“只怕是有人在自家裡興風作浪吧,最好別叫我抓到,不然……”似笑非笑地瞅向玉破禪,雖不知道玉破禪到底做了什麼,但日日同枕而眠,她還能察覺不出玉破禪對鐵釵公主的好奇。

  “咳,胡說什麼呢。來,今晚上我們都陪著爺爺說話。”玉破禪尷尬地要去接過官爺。

  嚴頌道:“叫我再抱一抱,這胖小子跟送子觀音座下的金童一樣,叫我沾沾光。”

  “那你就抱著吧,等會子可別後悔。”玉破禪對官爺伸了伸手,見官爺無動於衷,一點都不想回親爹懷中,鼻子有些發癢,想著不愧是他兒子,夠沉穩大氣。

  “京里怎樣了?皇上可還想打仗?”瞽目老人問。

  “回爺爺,皇上不想打仗,可他說兵也不能不養著。”金蟾宮摸著瞽目老人枯槁的手,哽咽一聲,登時淚如雨下。

  “快別哭,惹哭了你外甥,你哄呢。”金折桂趕緊道。

  金蟾宮瞅過去,果然官爺跟著紅了眼,臉上掛了淚珠。

  “……這小子在察言觀色?”金蟾宮咋舌,立時破涕為笑,心說官爺的眼淚也太利索了,“快把他曾外祖父、曾外祖母、外祖父、外祖母、二外叔祖父、二外叔祖母、三外叔祖父、三外叔祖母準備的見面禮拿來。”

  果然見金蟾宮不哭了,官爺也立時哈哈笑了起來。

  “這小東西。”瞽目老人笑著搖了搖頭。

  其樂融融,唯獨,沒人問他一句“別來無恙否”,甚至沒人搭理他一聲。玉入禪覺得自己跟這群人格格不入,就連雙生的兄弟玉破禪這時候也不肯分神招呼他一聲。

  玉入禪悄無聲息地出門,肚子裡有些飢餓,走了兩步,聽見一個小丫鬟說“來了兩位貴客,需得拿出兩副象牙碗筷來待客”,便想,明明來了三人,怎回是兩人?莫非,小丫頭們把他漏掉了?肚子咕咕叫了兩聲,立在路邊眼瞅著下人們向瞽目老人的屋子裡擺飯擺碗筷,細細地數了數飯碗,見少了一碗,就想,少的那一碗定是他的。

  在屋子外等了等,不見人來招呼他進去,一咬牙,心想既然沒人邀請他吃飯,他便自己去山寨外吃。

  屋子裡,聽聞人說玉入禪出去了,嚴頌納悶地問玉破禪:“為何不叫玉九哥來吃飯?”

  玉破禪道:“我看見那小子就沒胃口,把他攆出去最好不過了。”鼻翼里輕嗤一聲,儼然是對玉入禪十分不屑。

  “……破八,你當真是連見都不想見老九?”金折桂覺得玉破禪很反常,早在玉入禪要進子規城的消息傳過來前,他就叮囑山寨里眾人不許搭理玉入禪。要說玉入禪言談猥瑣,乃至於叫玉破禪看都不稀看他一眼,這也太不合玉破禪一貫渴望兄友弟恭的性子。

  “是。你們誰都不搭理他,叫他識趣點,早點滾回中原自是極好。”玉破禪硬著頭皮道。

  金折桂哼笑一聲,“說什麼鬼話呢,眼瞅著要下雪了,你叫他哪裡去?”端著米糊糊餵給玩累了,又恢復官老爺不怒自威模樣的胖小子,心裡有些七上八下,總覺得玉破禪這憨面刁這次又使壞了,奈何她一直專心照看官爺,不知新近玉破禪在外頭做了什麼。

  那邊廂,滿街糜爛的歡聲笑語中,玉入禪壓了壓咕咕作響的肚子,仰頭嘆了一聲,聽見一聲女子的“多年不見,公子別來無恙?”,立時扭頭去看,見是一個婦人對個商人模樣的人說話,心裡罵了一聲“jian夫j□j!”,待要折進一間麵館吃點面充飢,又想,若是黑風寨眾人知道他落魄地孑然一身吃麵,少不得要嘲笑他是個孤家寡人不得人心,按了按腰上錢袋,又見城中最喧譁之處,是方才有人喊價的迷醉坊,就想:迷醉二人正合了他此時的心境,眼瞅著人家有妻有子,他不要迷醉,又要如何?

  背著手臂,玉入禪面上掛上春風化雨的淺笑,步履從容地吸著鬧哄哄的五臟六腑向迷醉坊去。

  “公子是外地來的?”迷醉坊里的堂倌很有眼力勁。

  “是。”玉入禪原本以為這裡是花樓,畢竟他在街上,聽見不少女子歡笑的聲音。

  “公子是要……”

  吃飯二字已經到了嘴邊,玉入禪把這二字咽下去,薄薄的唇中,吐出幾個溫潤如玉的字,“美酒、佳人。”

  “這,公子是不是誤會了,本坊不是煙花之地。”堂倌笑了。

  “哼,這種地方,本公子來的多了,便不是,你也得給本公子從城裡找出幾個有名的佳人來。”玉入禪才不理會堂倌假正經的說辭,“廂房在哪?”隨手丟給堂倌一枚金珠,以顯示身份尊崇。

  “公子,樓上請。”堂倌接了金珠,一邊諂媚地拱手請玉入禪上樓,一邊給立在台階下的梅老闆使眼色。

  待玉入禪上了樓,堂倌送了酒水上去,重新下樓來,問梅老闆:“這就是八少爺的同胞弟弟?看著只有六分相似罷了。”

  “二人履歷不同,相貌自然也不會全然一致。叫姑娘們上去,給鐵釵公主送信。”梅老闆抬頭看向樓上,嘆道:“長兄如父,萬幸我沒個兄弟叫我操心。”

  “老闆的弟弟八月里不是來打過秋風嗎?”堂倌不識趣地問,被梅老闆瞪了一眼,趕緊去叫迷醉坊的姑娘去廂房。

  廂房裡,玉入禪喝著酒,只覺更加飢餓,握著酒杯的手不住地用力,瞅了眼四碟子精緻的佐酒小菜,待要吃菜,又見身邊環佩叮噹的姑娘不住地勸他喝酒。

  “公子,再喝一杯?”一粉面桃腮的姑娘含羞帶怯地望著玉入禪。

  玉入禪眼中只有那塞牙fèng還不夠的小菜,無暇看那姑娘一眼,又打發人去弄了大盤的佳肴進來,待佳肴進來後,巧妙地避開這兩個試圖把身子靠在他身上的女子,只管大口大口地吃菜。

  這是個來吃霸王餐的?兩位姑娘不曾見過這樣的客人,互相換了下眼神,熱忱依舊不減,只用手偷偷去摸玉入禪腰上,想探一探他有銀子沒有,一隻柔若無骨的手探過去,反覆一條蛇竄進衣帶中。

  玉入禪吃飯時,尚未懈怠,眼睛敏銳地察覺到兩女子在交換眼神,他因是皇帝親信,曾多次被人行刺,此時警惕得很,只覺這兩女子意圖不軌,快速地那鑽進自己衣帶里的手抓住,絲毫不憐香惜玉地扣在桌面上,見另一女子要走,又一把將她也抓住。

  “公子饒命!”子規城裡龍蛇混雜,那姑娘唯恐遇上亡命之徒,立時呼救。

  “跪下!”玉入禪喝道。

  那姑娘立時跪下。

  “說,你們是什麼人?”玉入禪逼近趴在桌面上的姑娘問。

  “公子,你輕一些,奴家疼得厲害。”那被壓著的jì、女也非泛泛之輩,此時被壓制住,疼得眼淚汪汪,嘴裡不忘撒嬌撒痴,只盼著一番柔情繾綣,叫玉入禪高抬貴手。

  “公子,奴家明白了。”跪下的姑娘膝行兩步,抬頭就利落地解開了玉入禪腰帶,如此一斑,可見她真正是這一行里最有名的姑娘。

  “你做什麼?”玉入禪察覺後,立時抬腳踹去。

  “公子救命!救命!”膝行的姑娘見勢頭不對,忙向一旁滾去。

  “咣當”一聲,廂房的兩扇雕花木門被人踹開,隨後進來了一個帶著面紗的女子,女子身後一左一右,站著兩個紅衣侍女。

  “鐵釵公主?”玉入禪頓時覺得自己入了鐵釵公主的局,心想這女子為嫁給金蟾宮,要設計算計他?不知她到底要如何算計,自己且要小心一些。

  “好個雖有風流名卻無風流行的中原貴公子!我拓跋好欺負,卻也不容你這般欺侮!”鐵釵公主滿面寒霜,冷冷地瞅向玉入禪,雖不諳床笫之事,但眼瞅著玉入禪衣衫不整,兩女子一個被按在桌子上,一個跪在地上,且個個嬌啼連連地喊救命,一準沒好事,可見,她是被朝廷騙了。也是,若果然是個潔身自好的貴公子,何至於來塞外相親?

  玉入禪只覺得“徒有風流名,沒有風流行”是說他的,又想:普天之下,只有金折桂能用那又悲憫又鄙夷不屑的眼神看他,這鐵釵公主不過是個塞外小部落的公主,連個正經的大家閨秀都不算,憑什麼用這麼高高在上的語氣跟他說話?當即冷笑道:“進入這等煙花場所,公主謹遵三從四德的名聲,也是浪得虛名吧。”

  “這不是煙花之地,仁者見仁,yín者見yín,果然是至yín之人,才會把這品茶賞花的優雅之所,當做煙花之地。”鐵釵公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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