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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彩終於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一邊笑一邊落淚。在這座冰冷的城市,在這令人絕望的一天,竟是這樣一個小女孩,給她幾乎涼透了的心,帶來了一絲溫暖。她伸手抱緊邵可,喃喃道,“傻孩子,小笨蛋……”
邵可乖順地伏在華彩懷裡,早忘了自己剛才還沒出息地要哭鼻子了,小手啪啪地拍著華彩的後背,嘴裡小大人一般地說著:“乖,不哭喔。”
白一山瞧著這鵪鶉一樣擁在一起的兩人,搖搖頭,走了出去,再回來時一手拿著清潔工具,一手端著個托盤。
“給。”他將托盤上的一杯奶放到可可旁邊,另一杯遞給了華彩。
華彩這才意識到屋裡還有第三個人,忙放開邵可,接過杯子,掩飾般地擦擦眼角,待了一下,才小聲道,“那個……不好意思。還有……謝謝你。”
白一山原本正收拾著地下的狼藉,聽到這話抬頭看了她一眼,“沒事。”然後便繼續去了。
屋裡很安靜,華彩抿唇看著男人微微晃動的寬闊脊背——他正在認真擦拭著地面,一絲不苟。邵可一口氣喝完牛奶後,調皮地跑過去抱住他的腿,不讓他動。白一山回過頭,對女兒笑笑,輕輕彈了彈她的額頭,那樣寵溺。一股溫馨的氣息在兩人之間流轉。
她從來沒有見過白一山這樣的一面。那個冷淡的,象徵著權力與威嚴的男人,竟然也會做家務,也是一個慈父。難以想像。
也就在她捧著杯子,望著他發呆的時候,白一山忽然轉過臉看向她,華彩嚇了一跳,趕緊低下頭假裝喝牛奶,不料被嗆得咳嗽幾聲,捂著嘴狼狽至極。
眼前驀地出現一張潔白的面巾紙,華彩頓了頓,順著骨節分明的手指慢慢往上看,便見白一山漆黑的眼珠里正倒映著她的影像。
“擦擦吧。”他說道,“多大的人了,怎麼還沒可可穩當。”
他的聲音依然是淡淡的,眉宇間卻殘留著剛才跟女兒玩鬧的柔和,華彩看得手一顫,接紙時不小心碰到了白一山的手,她趕緊收回來,頭低垂,臉發燙。
幸好白一山沒有注意到她的不對。這位慈父以時間很晚為由,將可可趕回房睡覺,可可似乎真的很喜歡她,扒著門框一再對白一山說:“爸爸,你不要再讓華彩姐姐哭了喔。”
白一山回過頭,仿佛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對女兒說:“好。”邵可這才乖乖跟著他走了。
華彩下了床,不知道該不該鎖門,看看表,現在都晚上九點了,但白一山最後那個眼神,似乎還有話要說?
幸好白一山沒讓她等太久,幾分鐘後,他便端著一杯咖啡回來了。走到門口時,他輕伸指關節敲敲門,華彩不待他開口就趕緊說:“請進。”
白一山禮貌性地微微頷首,在沙發上坐下。
沒了邵可在場,這個男人好像又重新回到冷漠的殼子裡,華彩不知該如何與他相處,只好選了個離他比較遠的地方坐了。
“以後有什麼打算?”他抿了口咖啡問。
“……我也不知道。”
“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引薦你正式簽約ATS,再借你一套房子,讓你安頓下來。”
工作、住房,多少人頭疼了一輩子的問題,在這個男人面前似乎根本不算事。華彩卻受之有愧,連連擺手說:“不用不用,今天已經很麻煩你了。”
白一山將杯子放到一邊,“你救了可可,這些是你應得的。”
或許是她的表情太過茫然,他看了一會兒,站起身:“這樣吧,今晚你先住在這兒,想想自己需要什麼,明天給我答案。”
“邵先生!”華彩看著他離開的背影,不知怎的,突然脫口而出:“我當時救可可,並沒有想過要什麼報答。”
白一山搭在門把上的手一頓,回過身,認真地說:“我明白,所以我很感激。”
看她無話,他又旋身要走,華彩兩手攥緊,鼓起勇氣阻攔道:“等等!其實你從開始就想幫我的,是嗎?那林曼兒的事為什麼不聽我解釋?”
說這話時,她放在被子下的手都在隱隱發抖。這個問題在她心裡也壓了半天了,她知道自己沒資格問,但難得白一山這麼“和藹”,她就豁出去了。
這次,白一山沒有回頭,他定定地站在那兒,沉默著。華彩看著他的影子,時間好像被無限拉長,只有鐘錶滴答滴答走過的聲音,她的後背很快滲出一層汗,幾乎後悔問了。就在她承受不住,都想說:“你走吧,別理我了”的時候,她終於等到了白一山的回答。
“彭仲謀和林曼兒的是非,不是你能摻和的。”他停了停,“在這個圈子,對不起三個字並不值錢。”然後,拉開門,消失了身影。
華彩怔忪片刻,才消化完白一山的話。
他要她道歉,是不想她因為沈林之爭,受到更大的牽累;
他不准她辭出劇組,是早知郝庭寒的背叛,想給她留條後路。
所以,這個男人其實是為她好的,對嗎?
華彩伸手握住桌上的牛奶杯,杯壁上,餘溫尚存。
第二天,華彩與白一山父女一起用的早餐,是那次華彩在超級市場外見過的家政阿姨給做的。她給邵可整理好書包後,又特意放進一副棕色的小眼鏡,囑咐可可中午記得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