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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媽叫她給客人倒茶,水剛燒開,便聽到話題已從爸爸工作的市局轉移到了省局,在說談家的事。

  姑媽眉飛色舞道,“聽說前兩天談家那兒子從樓梯上摔下來,把腿給弄骨折了,現在都還在醫院裡待著呢!”

  媽媽驚詫地道,“這大過年的,怎麼……”隨即便轉頭去看朱菁,正好看到女兒的手在發抖,兩秒後,開水打翻,全從她的手上滾了過去。

  朱菁疼得直蹙眉,倒抽了一口氣,但並未叫出聲,倒是姑媽和媽媽被她嚇到,驚呼了兩聲,讓她趕緊去處理。

  朱菁忍著疼,沒動,望著方才口若懸河的女人,輕聲細語道,“……姑媽,你知道他在哪個醫院嗎?”

  當天下午,朱菁的手上裹著燙傷繃帶就去了市醫院,她只打聽出來談笑在哪個醫院,至於具體在哪個病房,說八卦的那些人也不清楚。

  她只好去了外科樓層,一個一個病房地找過去。開門,關門,都不是他,又怕他是出去了還沒回來,朱菁心神惶惶,左顧右盼著,找了近二十分鐘,終於在樓層盡頭處的單人病房裡看到他,只小半個側臉,面上帶著淺淺的笑,身側坐的有人。

  因為不知道來探病的是談笑什麼人,她不方便打擾,於是只能等那些人離開了,她再進去。可等了又等,這撥人走了又來了下一撥,絡繹不絕地流動著,朱菁始終沒找到機會進去。

  ……是會出現這種局面,她早該想到的。誰叫裡面住院的人姓談,多的是人想藉機示好,親近談家。

  只可憐談笑,受傷了也不得安寧,還要強顏歡笑著讓這些人作陪。說是來探病,卻讓病人更累。

  朱菁坐在病房外背靠著牆的長椅上,從下午一直坐到晚上,身邊不斷有人進出,她都懶得再去數這是第幾撥人了,裹緊了身上的外套,歪著頭,神思有些飄散。

  隔著一堵牆,也算是陪床。生病的人最脆弱,那麼多來來往往的人,都是為談笑。只有她,是為風生。

  同這些人打過交道的人或許不僅是談笑,可他們也想不到同樣的一副身體裡竟住著兩個不同的靈魂,受傷的人……其實不止一個啊。

  來看風生的人,只有她。為他心疼的人,也只有她。

  夜幕漸沉,媽媽打電話催朱菁回家吃飯,朱菁說不想吃,那邊知道她是去醫院探病了,也沒多說,只囑咐她早點回家,便掛了電話。

  朱菁還坐在原位,她早上起得晚,就喝了兩杯水,午飯還沒吃就跑了出來,現在胃餓得痛起來,她還是不想離開。

  一直到深夜裡,身後病房裡終於消停,護工推開門出來,從朱菁面前離去,不多時,又回來,手上拎著好幾個餐盒。

  她只到門前,裡面的人便迎了出來,道一聲辛苦,叫人先下了班,倚在門側,有節奏地伸手敲著近旁的玻璃門道,慢悠悠道,“小朱,開飯了——”

  他的語氣舒緩,跟手上的動作一個節奏,垂眼笑看著她,藍白條紋病號服外披著一件棉質牛仔外套,也是藍色,那麼靜,那麼沉。

  朱菁抬眼看見他左腿上打著的厚厚石膏,一秒就紅了眼眶,望著他,沒能說出話來。

  風生手裡拄著單拐,極慢地走到她面前,輕嘆氣,略略俯下身。

  “別哭。”

  他抬手,很想抱她,但拄著單拐不方便,只能輕輕揉了揉她的鬢髮,無奈道,“……我現在抱不到你。”

  聲音低著,一句陳述聽起來也像嘆息。

  朱菁極力憋著眼眶裡的淚,騰地一下站了起來,環住他的腰,閉著眼把臉深深地埋在他脖頸間,哽咽道,“現在……可以了。”

  他低低笑了。

  這笑聲那麼近,響在她耳邊,帶著他一貫的漫不經心和清亮音色,迫使她的淚再也憋不住,全都落了下來。

  他一定不知道,她有多愛聽他這樣笑起來的聲音。但此時此刻,聽到他的笑,她的情緒卻泛濫成災,直想哭出來。

  第25章 第二十四話

  他感受到頸間的濕意,又嘆氣道,“不是都說了別哭嗎?”

  朱菁抬手輕輕捶了一下他的肩,嗓音有些破碎,抽著鼻子道,“我忍不住嘛……”

  風生沒辦法,手心覆上她的手背,背對著扣進她的五指,安撫似的道,“還沒到那一天,現在哭,太早了。”

  朱菁從他的懷裡退出來,抹著眼淚道,“……必須要有那一天嗎?”

  風生看著她的淚眼婆娑,紅起的鼻頭和眼眶,少女模樣鮮明。他沉默兩秒,望著她輕聲道,“這不由我決定。”

  她靜下來,只是淚如泉湧,慢慢蹲到了地上。

  風生一垂眼,就看得見她烏黑柔軟的發。

  這副軀體還是熱的,有鮮血;心臟還是活的,有情感。但他又有什麼資格,平白把她卷進來?

  為了自己的一時貪慾,為了世上能有人留意他的來去,就讓面前的這個姑娘承擔了這麼多的惶恐與驚懼……

  風生動了動唇,終於說,“小朱,對不起。”

  認識她許久,常對她冷嘲熱諷,相處不算客氣,這卻是他第一次對她道歉,因為這早已註定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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