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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怕妳傷身。」

  她按住他擦拭的手,挪開,眼眸睜大大地看著他,微醺害她腦子不太好使,笨拙地把他那一句話、他現在的神情,反覆思索了好幾遍,得出一個結論,不過,這結論,她也不是很篤定,於是,脫口時,語氣充滿困惑。

  「……你擔心我?你怎麼可能擔心我?你又不喜歡我,對,誰會擔心一個不喜歡的人?一定是我解讀錯了,你那句話……大概不是我以為的那個意思——」她鬼打牆說著,口齒不清。  那個意思的「思」字,剛離口,就給堵了回來。

  她訝然到發不出聲,唇也忘了閉緊,被他輕易侵略攻占,吻得既深又猛,氣息為之豪奪。  金髮因他俯低身勢,如飛瀑泄下,又似兩匹金鍛絲綢的發幔,將她圍困,掙脫不得。

  他的唇很熱,而她嘴裡泛有淡淡酒香,兩相纏綿不休,酒氣充塞腦門,她無法靜心思考,只憑本能去環抱他,啟唇迎合他,隨他唇舌撩撥,漸漸失控……

  當兩唇分離,她仍眷戀不舍地輕啄他唇角,感覺他沉喘間笑了一笑,他屈起指節,撫摸她額際,她本就因酒酣而微感困意,他這樣一摸,手勁溫柔,難以抵抗,只消再多摸兩下,便會沉入黑甜深眠中——

  將睡未睡之際,聽見他在身旁躺下,手臂環了過來,圈住她,開口說:

  「若能不喜歡,豈不是更好,不用替誰牽腸掛肚。」他這句,說得輕淺,近乎自喃,她好似聽見了,又恍然夢裡,倒是他下一句,清晰明白:

  「別與魏傾城的侍妾見面,她心存不良,不是好人。」

  第八章 [野火]02

  話本子裡曾出現過此一段子,懷財記得忒牢。

  那是兩名將軍的故事,奉王命聯手攻下敵城,關鍵的那一夜,將軍甲與將軍乙相約,一隊夜襲,一隊接應,彼此訂下時辰,相互支援……

  錯只錯在將軍甲當夜困意正濃,約定時辰之際,竟發生左耳進右耳出的失誤,導致後續落花流水的慘敗,以及將軍乙受困敵陣中,仰天嗚呼:「娘的咧,俺怎就信了你呀!」

  這話本子,並非曠世巨作,文筆普普,劇情鬆散,然最大的借鑑,懷財很有感觸,以醒目紅字在一旁批註:

  千萬別在人家半昏半醒時,交代重要大事,否則你就是下個將軍乙!

  會提及這話本,全因懷財妥妥同屬將軍甲那一類,一覺睡醒,別人睡前提點了什麼、叮嚀了什麼、教訓了什麼,於她,全是浮雲,過耳不入,入了也忘。

  有一件,睡醒的她卻牢牢沒忘。

  昨夜那個吻。

  雖然她有一些些醉,但不至於不省人事,應該……不是她憑空捏造的回憶。

  他那樣纏綿地吻了她,不靠藥物,無關酒醉,更不是她粗魯強了他,而是由他主動,吻得好激烈、好渴求,像想從她口中需索什麼,糾纏不放。

  如此冷然的一個神祇,竟也有熾燙如斯之時……

  她回味那個吻,回味唇上他的氣息熱度,撫著嘴傻笑,他金髮撓過她臉腮的癢意,仿佛也撓於她心上,癢得讓人發笑。

  她就這樣一路傻笑地潄洗梳妝、傻笑地用膳喝粥、傻笑地偎在亭欄賞荷,傻笑地被夏陽曬出一臉赤紅。

  於是乎,當虹姑娘派人相邀她游湖,心情正愉快、加之睡醒便忘了鎏金叮囑的懷財,自然掛著那副傻笑允了、去了。

  窮神天尊今兒個鳳心大悅,瞧啥都順眼,湖景雖一般般,青青楊柳垂掛湖面,畔旁怪石嶙峋特殊,水上日光刺眼扎人,在她面前,無一不好。

  宅斗第五卷,有湖必有陰謀,要嘛,我推妳下水,要嘛,我自己跳下去再污衊是妳下毒手!

  懷財心情甚好,等著看虹姑娘要當前者還是後者,也相當配合給了無數次機會,挑選最合適被推下去的位置,虹姑娘卻遲遲什麼也不做,淨問些私人八卦,剛見她讓陽光曬得懨懨睏倦,沒啥胃口吃零食,居然突發奇想,以絹子掩口,故作驚訝問她:「妹妹妳不會是有孕了吧?」。

  她有孕?!妳爹妳叔叔伯伯爺爺才有孕哩!

  她了不起只是時不時拍魏傾城兩下,渡些窮息給他,增添他談生意時的不順暢,這樣若能有孕,還真是曠古奇譚。

  比起回答這種浪費時間的蠢問題,她更想問:這位姊姊,妳何時才要動手?

  懷財甚至認真思忖過,妳再不推我下水,換我推妳下去好了……但魏傾城不值得她假扮爭寵一角,若今日,虹姑娘與她相爭的是鎏金,她應該就會推人推得毫不手軟哼哼。

  「爺這般寵愛妹妹,妹妹有孕是遲早之事,姊姊只是瞧著妹妹的神情,似極了害喜模樣,若姊姊猜錯,妹妹也別在意。」虹姑娘見懷財不回答,逕自給了自己台階下。

  害喜?妳眼瞎了吧,怎不快去治治。懷財腹誹,手裡香扇搖搖,很君子地不脫口直言。

  「魏府上下妹妹全逛遍了嗎?爺挺忙碌的,應該是抽不出空閒,陪妹妹認識這麼大的宅子,姊姊住了好些年,當個半吊子嚮導大概還行,府後有片綠茵,是姊姊覺得魏府最美的景致,妹妹要不要去那兒走走?」

  湖畔事件就這樣結束了?沒有要推個我呀妳的下水去?

  宅斗之卷沒提過綠茵呀……綠茵能有什麼下手機會?挖坑等她嗎?一踩上草地,直達地府十八層?

  「行。」她繼續看看虹姑娘玩啥招。

  「妳們去取竹蓆及涼茶糕點過來,我要與財姑娘在綠茵上悠哉享用。」虹姑娘吩咐青兒和蓮兒,蓮兒不想被支開,正想著如何婉拒,懷財心中樂道終於呀終於,獨處正是殺機,哪容蓮兒壞事,揮揮香扇,打發蓮兒:

  「妳去替我打壺清水。」不,打清水太容易,拖延不了時間,懷財又補上:「要山泉水,煮過放冷再加冰塊,加了冰塊但不能太冰,擺個半個時辰,那時喝最好。」這樣夠麻煩了吧。

  蓮兒還想開口,卻被青兒拉走了,青兒果然是個有眼色的好婢,蓮兒太不合格了,都不懂得順遂主子心愿。

  「來,妹妹,往這兒走。」虹姑娘執紙傘,納兩人於傘下,明明擋住了陽光,可虹姑娘站得靠近她一些,她卻感覺熱氣撲面,像身旁拄了個火爐那般。

  魏府確實很大,光步行前往綠茵處,就耗費了一盞茶工夫不只。

  尚未抵達綠茵,懷財腳步一頓,雙臂瞬間爬滿雞皮疙瘩,背脊竄上一股強烈涼意。

  微熱的清風中,夾帶青草氣味,還有一種她死也忘不掉的味道——狗。

  很多很多狗。

  她怎麼就給忘了,魏傾城好犬,在魏府開闢了幾甲綠地,供愛犬嬉玩!

  虹姑娘口中的綠茵,除了那兒,還能有哪?!

  「妹妹怎麼了?額上全是汗吶。」虹姑娘掏絹要替她擦拭,懷財連閃都忘了要閃。

  「我要回去了……」她聽見自己聲音在顫抖,想強忍,卻做不到,臉色瞬間慘白,只要遇上犬類,她便像喪失所有行為能力,除了發抖、除了哭泣,什麼也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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