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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糙叢里,什麼東西由遠及近,迅速跑來,一隻雪白的尾巴露在糙上,跑到近前向上一竄,跳上他的手,沿著手臂幾下攀上肩頭。

  朏朏在Danny肩膀上蹲好,朝付小多道:“嗚嘰!”

  付小多盯著那條大尾巴,突然出手,一把抓住:“你好。”

  朏朏炸毛:“┗|`O′|┛嗚嘰嗚嘰!!!”

  付小多看著少年:“你看,他好像很高興。”

  Danny:“……”

  朏朏:“嗚嘰~~~~”

  少年保持旁觀姿態,慢慢道來:“《山海經》說,其狀如狸,而白尾有鬣,名曰‘朏朏’,養之可以已憂。就是他。”

  “《山海經》里說的……居然是真的,手感真好,真皮的吔。”付小多又抓了幾下,才滿心不舍地放手。

  朏朏一頭鑽進Danny衣領,不見了。

  “朏朏在人間的名聲,遠沒有狐仙大,很多人都不認識他。你說周妍出事那天見過他,是因為,我讓他找韓昊飛來的……”少年平淡地說著讓付小多驚心動魄的話。

  付小多忍不住重複:“你讓他找韓昊飛來?!”

  Danny點頭:“周妍死前,血落在我頭上,上來看她時,她還一心念著‘韓昊飛,韓昊飛……要是能見一面就好了’,她在我眼前死去,我既不能救,便不能看著她心愿未了,於是託了朏朏去尋那人。”

  少年眼神空漠,思緒仿佛回到了那夜。

  那個女孩子,渾身上下都經過一番刻意的打扮,連頭髮絲兒都是精緻的,這樣的年紀,即便容貌再普通,也是光彩照人的。然而,她的頸間卻被刺開了一道豁口,筋肉翻開,血不斷地滴落,胸前的衣襟一塌糊塗。

  但與此同時,她臉上的神情卻不是狼狽與恐慌,而是期待,滿滿的期待,就像渴望了一生的事情就在眼前,近在咫尺,唾手可得,再多等一分、一秒,就能看到,看到他……

  她面向石碑而立,隨著血不斷滑下,雙腿已撐不住身體,上半身漸漸向前,靠上石碑,趴伏下去。但不管身體再無力,她眼中的光依舊在,渴望地看著前方,期待著她所等的那人。

  迎著她的視線,石碑對面的少年慢慢轉過身,銀髮直垂在他身後,同樣背負在後的雙手上,戴滿十枚戒指,每個戒指連綴一條鎖鏈,鎖鏈拖曳到地面,盡端沒入地下。隨著他轉身的動作,沉重的鐵鏈拖曳聲譁然而起。

  少年走近一些,問:“你在等誰?”

  “韓昊飛……你怎麼還不來……”

  “韓昊飛。”少年默念著這幾個字,將手伸到面前,他的動作很慢,手上的鎖鏈對他來說太重了,每動一分都要消耗巨大的精力。接著,他寬大的衣袖一動,朏朏自其中竄出,一頭鑽入糙木,帶著簌簌聲遠去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神采漸漸離開了周妍的雙目,殘破的頸部也撐不住頭的重量,她低下頭,依舊呢喃著:“怎麼還不來……”

  少年抬眼,向朏朏遠去的地方看去,寂夜空曠而冷漠。

  慢慢地,他嘆息一聲,拖著十條鎖鏈,再上前一步。可以給他自如調動的力量很少,並不比眼前垂死的人族更多,但他卻清楚,她比他更需要這點力量。她拜了他良久,最後的最後,就當是回禮,還她一個奇蹟吧。

  少年以一手輔助另一手,一寸一寸地抬高,直至周妍半睜的雙眼前,幾乎耗盡全力。他垂眸看了看那礙事的長鏈,幾乎是瘋狂地,逆向猛地一拽,隨著冰冷的金屬碰撞聲,他刻不容緩地結一手印,指尖聚靈,點點白光自指間而出,衝破銀戒束縛,躍至周妍眼前。

  那雙已然沒了生命力支撐的眼睛,驟然亮起:“韓昊飛,你來了!”

  “嗯,我來了。”幻象中的韓昊飛,慢慢開口。

  周妍笑了。

  少年替韓昊飛問:“你有什麼話想跟我說?”

  “我……我……一直很喜歡……看你打球,能見到你,太好了……”

  她與幻象中的他相擁,嘴唇開闔,好像在不停地述說著什麼,少年卻早已聽不見任何聲音,他與她都在一個玄妙的生與死的邊界處掙扎、徘徊。

  她燃燒最後的生命對他傾訴,卻不知自己身在他燃燒靈力創造的奇蹟里。

  周妍的頭放在“韓昊飛”肩頭,保持著站立姿態死去。

  少年也再無力支撐,隨著鎖鏈,沉入地下。

  周妍的屍體靜靜立在狐仙祠上,許久之後,視線正對的方向,她等的那人才追著朏朏跑來。

  月光下,慢慢講述著這段故事的少年,目光溫柔地仿佛能滴下水來。

  付小多痴痴地望著,心裡莫名地感受到他的難過:“你……不要難過。”

  “沒有。”他搖搖頭,“我只是覺得人類,太蠢了。”

  “所以說,韓昊飛是被朏朏帶來的,周妍死前,他就從沒出現過?”付小多終於想起正事,“他一直都沒說謊啊……”

  同一時間,警察局的審訊室里,從沒撒過謊的韓昊飛平靜地坐在椅子上,對著眼前的筆錄本,穩如泰山。

  寧遠拍桌子已經拍到手疼,嗓子也喊破了,仍堅持不懈地在審:“你因為殺害周妍事情敗露,於是狗急跳牆,殺人滅口,行兇時被抓獲,你認不認罪?再問一遍,你認不認罪?!”

  坐在一旁的白賢吐出一個煙圈。

  對著那悠然上升的煙圈,韓昊飛露出了進警局以來的唯一表情,他把臉沉了下來:“別在審訊室抽菸。”

  白賢說:“嘿,實驗室你管我抽菸,進了我的審訊室,你還想做主?”

  寧遠仿佛得到了某種暗示,越過審訊桌一把揪起韓昊飛衣領:“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還敢抵賴我就打死你個龜孫兒!”

  韓昊飛看向別處。

  這時門開了,女警胡媛進來,忐忑不安地對白賢咬了幾下耳朵。

  白賢神情一變,連忙把煙掐了,還沒等他起身,胡媛身後的門就被人推開,一個穿著制服身形挺拔的中年男子迎面亮出證件。

  胡媛急忙道:“白隊,這位是——”

  還沒說完,白賢便立正行了個軍禮:“長官!”

  進來那人並沒有理他,反而轉向韓昊飛,甚至為了配合他的高度,還彎下身子:“手銬是怎麼回事?”

  “沒事。”韓昊飛隨手撣了撣衣領,寧遠的手上一秒才離開那裡。

  那人抬眼,目光向小警察掃了一下,寧遠不知道對方深淺,按白賢態度看,軍銜應該挺壓人,但他的目光相對韓昊飛卻顯得溫和了許多。

  他開口道:“一線警察,行為粗魯點不能算錯,但對犯罪分子和對嫌疑人,畢竟不可同日而語。小伙子,記住自己身份,做人做事,你得對得起那枚警徽。”

  寧遠渾身不自在地往白賢身後挪了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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