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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眼中,有一絲讓人難以發現的孤寂。

  此時,他身著銀金色長袍,頭戴九蛇發冠,站在一個坐在地上的失明老者面前。

  “你就是五洲所傳無所不知的大師?”川景玄手背在後,高高在上,低頭俯看他道。

  那老者雙眼緊閉,似有fèng合的紅痕,面前擺著一張舊得發黃,幾乎看不見字的八卦盤。他不卑不亢地道:“老道不過是天生薄命,用眼瞎的代價換得幾年苟延殘喘轉了,但不得大師名頭。”

  這般一說,川景玄似有了些興趣,眯了眼,有些殘忍地道:“無論大師還是神棍,不如先用你面前的東西算算你今日能否活著出去!”

  老者臉色平靜,“無論大師還是神棍,都不能自算。不過,見到了東獄之王,老道卻是知道今日斷不會死在東獄了。”

  “哦?”川景玄嘴角一翹,“何以見得?”

  老者道:“老道雖眼瞎,卻自有清目在心中。縱觀聖主,通身白紅氣繚繞,白氣乃正善之氣,紅氣乃殘劣之氣,白多而紅少,可見聖主是受上天庇佑的人。”

  “上天庇佑?”

  “此氣與前世功德身不同,聖主父母必有大善之行,功德無量,才會有如此多的善氣凝聚。以老道所看,當屬孕育之氣,那這大善之人應該就是聖主的母親。以善氣孕胎,此胎終身受母親善念庇佑,母親福德越是深厚,聖主一生便越順遂如意,得享萬人之福……”

  老道還未說完,川景玄便呵斥一聲:“一派胡言,本聖主的母親早已死去,何來的功德無量?巫師的名頭如此不堪一擊。”

  老道聞言,卻並不顯慌張,只道:“這也正是聖主心中的疑問,也是聖主今日找來老道所求之事吧?老道只是從聖主周身環繞的白芒來判斷你母親並未離世,但具體的老道需要預算一下。”

  說完,也不等川景玄應言,他便念著一些完全聽不懂的密語,隨即手指一點盤中,只見盤中黃色生鏽的指針開始慢慢轉動起來。

  川景玄本來慍怒的神情,慢慢化為一絲詫然與希望,同樣看向盤中。

  指針不知轉了多久,久到老道的額頭布滿了汗,整個人搖搖欲墜,最後終於停了下來。

  “不對,不對,怎麼會這樣?”老道首次有些驚慌。

  “你可知你母親的生辰八字,還有你父親的?快告訴我!”不知是什麼結果,竟然使得老道對著這個殺人不眨眼、翻臉不認人的東獄之王語氣不敬。

  川景玄目光中不悅一閃而逝,想到什麼,不由得克制著吐出了他們的生辰在。

  那老道坐在地上,兩隻手不斷地點著,左手點右手,右手點左手,他的頭也隨著左右手而搖擺。算到最後,他竟是心神俱盪地吐出一口血,滴在了銅盤上,讓它更顯得斑駁不堪。

  “不對,不對,你母親先經死劫,你父親三年後再劫,兩人的生死劫,多一天不行,少一天也不行,必是三年時間。只有隔三年才有機會死而不僵,死地而生。但是,但是,兩人竟然不在這個世界上?!沒有活在這世上,卻沒有死,都沒有死,都沒有死,為什麼?為什麼?老道行走江湖幾十年,從未見過如此離奇之事。天道難測,因果輪迴,老道雖知冰山一角,卻參不透三世輪迴。哦對,三世輪迴!”

  老道算得似乎有些瘋癲,又像是想到了什麼關鍵之處,不由得仰頭看向川景玄,蒼老的眼睛發亮一般,“你的父母還活著,可能已經輪迴,可能在未知的世界,但他們還活著,這是唯一的解釋。果然,老道猜得不錯,世間有十世界,每一世都是不同的!誰知人不能參透天,誰說的?老道便參透了!這世界有十界,存在另一處,定是,一定是這樣!”

  瘋癲的老道的話語似還迴蕩在耳邊,川景玄整個人卻如釘在了地上。

  一晃眼,又是十年,已近四十歲的川景玄,卻有著不足三十歲的模樣,但是,他眼中的年少輕狂早已所剩無己。他身著黑色銀邊錦衣,坐在祖隗的宮殿上,東獄如今讓他管制得如一隻鐵桶,鐵桶江山,沒有人能反抗他,也沒有人敢反抗他。他引進五洲的制度,建勢力,封君王,立臣子,他已坐在這個金椅上又過了十年了。

  剛剛坐在此處時,他渾身熱血澎湃,而如今不過只過了十年,心中的滋味已有所不同。他望向下面,空蕩蕩的殿中,只有他一個人坐在高處。

  他想起那句話,高處不勝寒。

  當他費盡心機算計了所有人,打敗所有人後,爬到了這個位置,卻發現,它並不如自己想的那般美好。

  天色漸黑,宮殿仍是黑漆漆的一片,沒有他的命令,誰也不敢點燈。看著黑暗,他突然想起,小時候,自己記得的與父親的唯一一次接觸——也是在黑暗之中,他害怕得四處跑,叫著娘,最後抱住了一條腿,他抑著頭看,那個人好像是讓他畏懼的父親。

  在那時他的眼裡,父親是那麼可怕,如無法翻越的高山,比黑暗更可怕,讓他不敢靠近半點。父親的目光是那麼寒冷,他快不記得父親的長相了,但是那種瘦得如骷髏的形狀,仍深深烙在他的記憶里,他害怕地輕喚了聲“爹爹”……

  他記得,月光下冷清的父親的目光慢慢柔和起來,彎腰伸手要將他抱起來,可是,最終手只伸到了半空,沒有再伸過來,因為葛老尋了來。

  此時想來,父親也並不是如他記憶里那般無情,也不似葛老所說的那般對他懷有殺意,否則他又如何平平安安地活到十二歲?

  川景玄從奢華的黃金椅上起身,一個人無聲地在宮殿中行走,所有的障礙物在他眼裡都不算障礙,因為他太熟悉這裡的每一處了。走到窗邊,袖子輕輕一揮,窗便無聲地打開。

  站在窗前向下望,他只覺得一股勁風迎面吹來。站得高,卻更寒。

  他看向天空的星星點點,只覺得有一瞬間,心蒼老了。

  當年他覺得父親是愚蠢的,母親更是愚忠於父親的,那時候的父親眼裡只有母親,母親也同樣如此,他反而是外人。他年少輕狂,年少無知,年少叛逆,年少無心、無情,以為這種親情、愛情是毫無用處的東西,而只有權力,只有葛老所說的江山才是一生奮鬥的目標。他拿父親當敵人,將母親的柔情視為洪水猛獸。

  對葛老的死,他沒有落淚,只是有些茫然;對父母的死,他也沒有落淚,只是鬆了口氣,心口似缺了一塊,但很快被雄心、欲望所填補。

  直到世間的一切富貴、榮華、權力都擁有、都嘗過,他才發現,自己已站在了孤獨的一點,無法逃離;才發現,原來他所追求的都是身外之物,而擁有這些東西後,心口更加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原來,世上最珍貴的東西,並不是金銀寶貴,而是,一生只得一心人。

  他用了四十年的時間才明白。

  原來,母親的情是那麼珍貴。

  而父親更懂得珍惜。

  可是,這又如何?

  以為他會羨慕嗎?不,不會!

  川景玄的目光中有了一絲冷硬。

  每個人的人生不同,追求也不同,如果擁有這種感情,需要他捨棄手中的一切,他根本連看都不會看一眼。

  只有愛情的人是可憐的,只有權利才是永遠。自古英雄多寂寞,這世界從沒有兩全其美的事,他只需緊緊握住手裡的一切,因為以後還有更漫長的路要走。

  他不會為孤獨所止步,更不會在走上高山這巔的路上,為一株花而彎下腰。他骨子裡流著的是歷代聖主的冷情冷血的血脈,他才是真正的聖主!

  父親,只是一個怪胎罷了。

  他伸出手,去觸摸高處的寒風,他想,他願意孤獨。他看著天空,這是他的世界,在他的世界中,他只要在乎他自己就夠了。

  不需要任何人……

  他這樣想,但看到天空最亮的兩顆星時,眼中似有淚光一閃而逝。

  這樣很好,一切都會過去,待明日早殿議事開始,又將是忙碌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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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本作品來自網際網路,本人不做任何負責】版權歸原文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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