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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的她又驚又怕,已經來不及想火是怎麼著起來的,腦子亂的很,最後的念頭就是肚子裡的孩子,一想到這個孩子與前世一般連看一眼娘親的福分都沒有,一時間只覺得心膽俱裂,眼淚隨著便撲棱撲棱的落下來,但很快便被火焰烤乾。

  火勢越來越大,她已是四面楚歌,整個人都陷到了火海之中,絕望撲天蓋地的襲來,就算用帕子沾了水捂著鼻口,但在熾熱的火光之中恐怕也堅持不了多久,看著炕上疊的被子,又想到腹中的骨肉,沈荷香不由的咬咬牙,無論如何她都想拼上一把,要麼燒死,要麼帶著孩子活著出去。

  人在絕望之中總會有強烈的求生之欲,尤其是母親的力量,她不再有絲毫猶豫,飛快的爬上炕,從睡覺用的被子裡翻出厚實一點的棉被,然後披在了身上,回身看了一眼那已經燒得變了形的門,雖然心慌得找不到方向,但現在只能硬著頭皮硬闖。

  就在她捂著口鼻退了幾步,準備閉著眼衝去時,那門卻突然的爆烈開來,似乎是被人從外面踹了一腳,隨之一個人影沖了進來。

  來人不是別人,便是化了灰沈荷香也認識,正是簡舒玄簡大人她咬牙切齒的夫君,那人沒管來龍去脈,此時單看著縮在被子裡的可憐兮兮的人影,陰沉的臉便更難看起來,但好歹人沒事總算有了絲血色,握拳的手也鬆了半分,情況沒有他想像的那麼糟,應該是慶幸的,但他的心情也絕對算不上好,甚至語氣粗魯連名帶姓的對不遠處的女人低吼道:“沈荷香,你還待在那裡幹什麼?過來……”

  這樣的語氣平日是最讓沈荷香鄙視反感的,一點私文都沒有,完全是辱沒了他早書香門弟的家世,但此時這個男人大概是狼狽的滾進來的,身上已半濕半焦,一身被火燎過的痕跡,臉上一層黑灰,連衣服都看不出樣子,再配上這樣的語氣使沈荷香半點也嫌棄不起來,反而似有了主心骨,急忙爬下地往他的方向跑。

  但顯然緊張到極致,腦子好使,身體卻反應不過來,連著腳都有些軟加上被子一拌差點還摔倒在地,就在她要爬起來時,便聽到一直忽略的頭上傳來一聲咔嚓,接著如慢動作般,她看到那男人突然臉色大變的向她衝來,速度快得出人想像。

  接著一隻手猛的將她往外一拽,她的後背直接撞到了地上,撞得她背和腦袋疼的差點暈了過去,但同時又似有什麼東西重重的壓了下來,她聽到男人用力的弓著身體,痛的悶哼一聲,而那隻帶著血跡黑糊糊的手卻捂住她的眼睛,這一刻似乎即短暫又漫長,待到她撥開他的手,眼睛恢復光線時,眼前的況狀不由驚嚇的低叫了一聲。

  房子燒的久了,上面的一木頭掉了下來,直直砸在了男人背上,那絕對不是樹枝那般輕的重量,因那是比人大腿還要粗實打實的木樑,上面還燃著大火,連著重量和灼熱,不一會便傳出一陣火燒皮肉的刺鼻味道,使得沈荷香痛苦的捂了嘴,似要嘔吐,卻又半點吐不出來。

  男人近在咫尺痛著微微有些抽搐的臉,沒了平日故作深沉的樣子,反而猙獰的有些醜陋難看,沈荷香似乎忘記眨眼一般,瞪得滾圓,眼淚似流不淨般的沾濕臉頰,糊成一片,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那是那一時那一刻無法自行控制的事,張了張嘴,半天才像貓叫一樣叫出一聲:“你幹嘛要這樣啊,你……”

  這一句沒頭沒尾,但幾乎是她此時此刻的心裡話,若沒有這個男人衝過來幫他擋這一下,以自己的身板恐怕當場便被砸死了,哪還會有命在,那一句你幹嘛要這樣,便是在疑問/

  是啊,世上無論是貧窮還是富貴,人不為已,天誅地滅,人總的來說都是自私的,包括她自己,這一生能讓她為之犧牲自己生命的,恐怕想來只有最為執念的孩子,但是這個男人為什麼?

  人之死,其言也善,沈荷香承認自己曾在心裡恨過他,怨過他,不斷的,反覆的,絕望與妥協彼伏,此時卻真的不明白了,這個人究竟是為了什麼對自己執著,那種扯不斷理還亂的複雜聯繫,難道這便是宿命?沈荷香是不信的。

  眼下這種情況,便是多年情深的夫妻也未必會做到這種程度,何況是感情不深的他們,什麼寵愛妻子,什麼英雄救美,在兩世的沈荷香心中,那都是扯蛋的事兒,這個世上美色固然誘人,但寧原犧牲自己的生命來成就美名的傻子又有幾個,而沈荷香絕不認為眼前這個男人會是那個傻子,所以,這一切舉動到底為什麼?

  而沈荷香卻是從未想到,孩子是她兩世的執念,而她又何嘗不是男人心中的執念。

  大概這一世,簡舒玄從沒有笑得像如今這麼表里如一了,因著沈荷香從未像現在這樣狼狽,原本嬌花一般的容貌現在看著灰頭土臉,大概是流了太多淚,加上黑灰,此時臉上黑一道白一道,像極了藏在爐灰里的小貓,便是連烏髮都有幾絲燒焦,實在是慘不忍睹。

  說實話他後背的傷不輕,任誰一根粗木砸下來不暈已經是極限,疼痛加上燒傷足以讓男兒流下淚來,但對像他這樣的軍中鐵人來說,也並不是沒有忍受過,但是此時此刻他心中從未有過的滿足而享受。

  因為只有在這一時,他才覺得這個女人是真心依靠著自己,這一刻才是最真實的她。

  他從小時就知道,自己是天煞孤命,六親不靠,性格也極像父親,孤而癖,對女人不會輕易接受,而一旦接受了一個人,就一生也不會改變,即那個人死了,也再也不允許有另一個人進入心底左右他。

  所以像他這樣的人也許最適合的便是一生孤獨終老,不去禍害別人,也正是因為如此,父親早早的為他定下一門親事,那是一門早早便算好了八字,能化解他孤星命娃娃親,而既可幸又可悲的是,在他還小不懂事不完全了解自己的弱點時,就輕易的主一個人在他心底留下了痕跡。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身下他撐著木樑拼命護著的女子,他低頭看著可憐又無措依附自己的女人,心中想的卻是自己在什麼時候遇見的她,五歲?還是六歲?

  沈荷香看著男人,心中說不出的發慌,因為他正用一種從未有過的,似解脫又似極留戀的看著目光看著她,嘴角甚至還有一絲她從不輕易看到的笑容,似要溫暖到她心底一般,極為熟悉又有些陌生。

  鼻間聞著焦肉的味道,他卻在火焰中目光閃閃的低笑,一隻手握著一塊沾滿血的布片,艱難的掩在她鼻間,喘息的輕聲道:“一些事有人記得有人忘記,記得的人輸了,所以你贏了,這一輩子讓我最沒辦法的人就你一個了……香香,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

  他怎麼能告訴她心中的一切,對毫無記憶的她而言,他珍藏的那些秘密已不再是單純而美好。

  ☆、80章

  香香?沈荷香在聽到這兩個字時,似敲碎了年幼時的記憶,莫名的要想起什麼,但卻是那麼短暫,因著她小時生得粉雪可愛,又是在農家,小時著實招人喜歡,玩伴自然也不少,但似乎隱隱有那麼一個小孩,背著她偷偷的爬樹放風箏,捉蝴蝶採花對她無理要求無所不從,而且記得最深的便是他每每叫香香時,她都會張著小細牙在他臉頰親一口,然後她的無理要求都會得到實現。

  “香香……”香一口……

  “香香……”再香一口……

  “香香……”嘴貼在臉頰不離開……

  那個男孩她早就忘記長得什麼樣子,什麼名字,但卻總是順從她對她有求應,那段時光是她最開心的日子,但卻十分短暫,所以早已被她忘卻,即使記得也不會產生什麼兒女私情,她之所以記得是因為很少有人叫這個名字,那是一種特別親昵的叫聲,似早已把她當成自己的人,最親的人,此時想來難道那時那個半大的男孩便是這個男人?

  沈荷香目光有些複雜的看向他,只從那雙露出真情實意的眼眸中便確定了,對於一個五六歲的孩子,自然什麼也不懂,但對於十歲的男孩而言,已經了解媳婦的意義,已經將她當成了除父母之外唯一的親人,以後要保護愛護一輩子的人,因為這個原因,所以他才會有前世種種狠癖,才會在現在被雜石壓著腿,頂著冒火的橫樑擋在她身前?

  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釋,但卻來得太晚,上方燃著的木頭開始紛紛往下落,有一塊直擦著她發間,她來不及多想的下意識縮在她唯一可依靠的男人身下,而男人卻似不動的盤石,抱著她的頭緊緊的護著,聽著那撲撲下落的石塊,沈荷香驚怕之餘對這個男人再也沒有之前的隔閡,也第一次生出了悔意,若早知他是真心,早知會有今日,便對他好一些又何妨,對他再好一些也不虧,一個為了女人不要命的男人,便是對他再再好一些也不過份。

  聽到石頭和木樁砸得男人悶哼的聲音,沈荷香第一次覺得心快要碎了,她雙手抓緊了男人的衣襟,難過的啜泣低語,求求老天,來個人吧,不管是誰只要能救他,救救他,她從來都沒想讓他死,從來沒有……

  似乎是感動於她的赤誠,外面竟傳來了嘈雜聲,接著便似有人在往裡澆水,不多時便有人披了濕東西沖了進來。

  “簡大哥……還有嫂子都在這邊,快過來把木頭抬走,你,你快點……“

  不多時沈荷香便覺得身上一輕,接著便被人拉了起來,此時的她因吸了太多煙已經有神識不清,不知多久待她回過神,已經坐在了外面的木凳,而眼前十幾人都在撲火,還有幾個夫人哭死喊地的想進去拿自己的首飾錢物。

  沈荷香哪管屋裡什麼錢,她才剛死裡逃生,清醒過來第一個念頭便是尋著簡舒玄,不顧一邊一個丫頭給她洗手上的傷口,一瘸一拐的便像沒頭蒼蠅的四處找,總算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兵將她帶到沒燒著的屋裡,一進屋便見那男人光著膀子趴在炕上,一個大夫正在清理傷口上藥,饒是沈荷香見多了傷口但不由的心驚,燒傷的面積太大了,肉被生生燜熟一層絕不是一點點的疼痛。

  好在那男人此時暈了過去,沈荷香哪敢打擾,眼圈含眼淚的在一邊看著,直到全部處理完那四十多歲的大夫才擦了把冷汗:“總算是捱過了,好在將軍身體好,否則這一關真是過不了的,不過也不能掉以清心,最好讓人多燒點火讓屋裡暖和一點,發熱的話立即用涼水擦身,如果能捱過今晚,應該就沒問題了……“

  大夫說完便留下了一副湯藥方子,收拾匣子離開了,謝清成將人送出了門,順便找了幾個小兵開始燒炕,拿炭生火盆,把屋裡弄得暖乎乎,見沈荷香魂不守舍的繞著簡大哥轉,顯然是嚇到了,他不由放輕聲音安慰並提醒道:“嫂子,簡大哥不會有事的,以前受過更重的傷都挺過來了,要不,我要不我讓人拿盆水你給簡大哥擦擦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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