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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即沈荷香竟走進屋裡取了把剪刀出來,回頭便將地上嶄新的衣服豁出幾道口子,新衣一眨眼便成了爛布,直到沈荷香咬牙連剪了四五件,氣喘噓噓,碧煙這才從呆愣中驚醒,急忙喚來幾個丫鬟阻止了小姐近似乎瘋顛的動作。

  一進臥房沈荷香便紅著眼將所有人都趕了出去,然後趴在桌上嗚嗚的哭了起來,她確實是瘋了,但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發起瘋來,就算是那人說了她的壞話她也不會如此,但偏偏聽到他與同僚出的那損人的主意,讓她一瞬間想通了很多事情。

  前一世,她一直想不透侯爺為什麼會突然對她冷淡,雖然她一直拿自己流了孩子失寵這一點安慰自己,但她卻知道冷淡是在她流胎之前就已經發生,若說有了新寵,但那段時間侯府並沒有新人進來,毫無徵兆。

  但即使失寵,她畢竟曾得寵五年,誰又知道她日後不會復寵呢,結果還不過半年,侯夫人便突然將她驅出府,賤賣給了賣香料的小販,可是侯府中失寵的小妾十個里也有兩三個,只要安安穩穩的也能在府中渡日,雖然她埋怨過,但想到那時侯夫人可能視自己為眼中盯,巴不得等她失寵立即趕出府,賣一個小妾雖可能得到侯爺的訓斥,但總不至於地位動搖,侯府的大夫人估計便是這般想的。

  但簡舒玄的一番話突然讓她恍然大悟,原來一切都是自己太天真,太不自量力,那些話就如同無數個散落的珠子用線穿成一串,讓她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同時記起了一件她一直忽略的事。

  因為在失寵前侯爺曾無意間問過她未進侯府之前的事,問得很仔細,而那時她為了一口富貴飯,早已將前塵往事該丟的丟,該棄的棄,不該被人知道的自然的一略而過。

  現在想來只覺得氣得吐血,說到底自己不過是個小妾,真當是能威脅到大夫人的人物,大夫人那麼做定是有原因的,當時想不透,到了現在還看不清呢,那就枉她再世為人了,

  而這一切原來全是那簡舒玄一手造成,他是將她的過去抖落出來,說的十盼不堪,侯爺雖然是個風流的,倒不是個絕情的,但卻有點潔癖,最不能忍受自己女人是別人不要的破鞋,堂堂的侯爺怎麼會撿人不要的東西當寶貝,豈不是自降身價,何況那人還是個武將出身。

  如此一來,自己被趕出侯並不是夫人的嫉妒,極可能背後是小侯爺的默許,而之後的一切,便全都明了,那麼多年,她離開侯府後在香販手裡受的苦,一日一日一幕一幕,身體在短短几年便拖垮,不到三十便似風燭之年,即使是現在心中的驚恐也一直褪之不去,每每被惡夢驚醒,生怕一夢又回到那時,想來真是生不如死。

  那時她一直以為是自己的命不好,窮人卻非要過富貴生活,這樣強求,所以才會享夠了富貴,下半輩子受這種苦來抵,卻沒想到這一切的一切,追根結底都是那個人造成。

  好一個簡舒玄,當真是狠毒,一句話便毀了自己整個人生,如今卻又要將自己玩耍在股掌之中,與跗骨之蛆一般兩輩子都不放過她,虧得自己愚蠢的將他真的當成一輩子的依靠,想要做個賢妻良母,如果不是他無意的那句話,恐怕這一世自己又將墜入萬劫不復的地步,連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好悔!好恨!沈荷香一伸手便將桌上的茶壺連著茶杯一起掃下桌,上一世折磨的她不成人樣,這一世又要怎樣?為他生兒子再趕出去?還是娶一堆妾室將她打入冷宮,後半輩子與青燈作伴?他休想!

  沈荷香眼中雖然有無法遏制的淚光,更多的卻是惱恨與怒意。

  而此時碧煙卻是在門外走來走去,焦急萬分,小姐突然的異常讓她有些摸不到頭腦,但卻知道絕對不是小事,畢竟在小姐身邊待了這些年,誰會比她再清楚小姐的脾氣,這絕對是從小到大頭一遭,接著屋裡又響起了一連串的瓶碗跌碎聲,光聽著就心驚膽顫。

  偏偏門關的死死的,碧煙生怕小姐會出什麼事,本來想讓小廝去給姑爺報個信,但是轉念一想,卻是吩咐人去了沈府,因著她雖不清楚,但也隱隱覺得小姐的怒氣應該是與姑爺有關,弄不好便要火上澆油。

  待到沈府的柳氏坐著馬車急急趕來時,沈荷香情緒已經平靜了許多,柳氏一進屋便見屋中茶杯茶壺摔落滿地,布枕也扔在地上,而女兒此時卻是坐在床邊眼睛紅紅的直盯著門口。

  “荷香,我的乖閨女,這是怎麼了?”柳氏見著女兒哭一時也亂了手腳,急忙繞過茶壺碎片坐在女兒旁邊,要知道這閨女雖懂事的早卻也倔的很,當初離家出走回來挨了幾鞭子,愣是一聲不吭,如今竟然哭得慘兮兮,柳氏念頭一動,一下子想到什麼,臉色也不太好看。

  於是神色一正握了閨女的手,放輕了聲音問道:“可是簡家那小子在外面有了小的?”見沈荷香不語,柳氏以為是默認,不由臉色難看起來,這確實是過份至極,自己閨女這容貌還不滿足,成親不到半年就在外拈花惹糙,以後自家閨女還不知要跟著受多少氣,思量思量才道:“別哭了,光這般哭有什麼用,快告訴娘那簡家小子看上哪家姑娘了?娘去看看到底是誰家不正經的姑娘這麼不要臉……”

  “娘,你想哪去了?”沈荷香聞言垂了垂眸子,這才抬頭看了柳氏一眼,勉強抬手撫過臉頰掉落的髮絲,嗓子有點啞道:“夫君哪有別的女人?你不要聽丫鬟亂說,沒有這回事……”

  柳氏聽罷不由一愣,隨即道:“你在安慰娘呢,眼睛哭的又紅又腫還說沒什麼事兒?娘可養了十六年,哪能不知道你受委屈了……”

  沈荷香聽罷猶豫了下,紅紅眼睛不由濕了濕,情不自禁張了張口,但卻一時沒發出聲音,她縱然有千種怨言,但這重活的事卻是萬萬說不出口,便是說出來恐怕也沒人信,便是自己親娘也恐怕認為自己惹人鬼怪,所以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半響才攬了柳氏的胳膊低低道:“還不是那些商鋪,真是欺人太甚,娘,將來小弟大了定要讓他學文,若能考個功名,我們也不必受人白眼了……”

  “夫君是正二品的官階,難道你還受人白眼不成?”柳氏聞言驚道。

  “不過是跟在皇上身邊罷了,雖是二品卻沒有實權,誰又瞧的起……”沈荷香想到什麼,目光閃了閃,隨即想到什麼順著話題道:“好好的玉肌坊被人擠兌成這樣,我能不生氣嗎?”

  想到閨女一手建的玉肌坊,為其可真是費盡心機,柳氏不由緩了緩安慰道:“做生意哪有不嗑嗑碰碰,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銀子咱不缺,沒了可以再賺,只要你和簡小子好好過日子,就什麼都好……”

  柳氏不知沈荷香心中所想,自然信以為真,卻不知沈荷香腦中的念頭早已不知轉了幾回,待到抬起眼帘時,她輕道:“娘,現在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我都要管,生意做起來也辛苦,實在沒心思再做了,我想把那糕點店兌給爹管著,還有我聽人說明年是澇年,雨水多,恐怕香料價會漲,所以今年多收了些香料,乾燥後存著,現在也沒空去看著了,你讓爹都經手了吧……”

  沈荷香在嫁入簡府後,是真的想將所有都打點好,賢妻良母,相夫教子,而只有財源廣進日子才會過得更如意,所以她攢了心氣想要多賺一筆,雖然辛苦些,但一想到日後的收穫就覺得一切都值得。

  但是現在望著屋裡的擺設布置,她暗罵自己怎麼就這麼蠢呢,把府中一切都打點好了,錢賺足了,好等著讓別人來糟蹋嗎?以前不知道就算了,現在……

  她絕對不會讓簡舒玄稱心如意,不但要把手裡所有的錢財轉到沈家,還要與他和離,她已經想好,與其與狼虎為伴,不如犧牲名聲與他和離,雖然和離的女人無人問津,但沈家這些年總還有些錢財,到時離開京城去那江南畔,再開家胭脂鋪一樣討生活,以她的容貌和年紀尋個安份點的,便是男人窮些或是做續弦也總還能尋得到。

  這樣也好過落得前世那樣的下場,這麼一想心中那一絲恍恍不由安然了些。

  待柳氏走後,沈荷香才覺得疲累的倚在塌上,似睡未睡,卻一直反覆做著噩夢,除了心驚便是膽顫,猶如一個人在黑暗跑啊跑,等到看到前面的光亮時,奔而去卻一下子跌落下來,沈荷香突然驚醒時,頭嗑在了桌邊,此時天已大亮。

  而在睜開眼的那一瞬間,冷汗津津,想起成親前簡舒玄的種種,沈荷香心底最後一絲猶豫也都被驚嚇一空,這簡府此時在她看來哪裡還是自己的歸宿,便如一具黑森森的洞眼,隨時都會將她吞入腹中,墜入無盡深淵,而那簡舒玄便宛如那黑洞中的惡獸。

  三日後,簡舒玄回府一趟,本來這幾日分別兩人應是小別勝新婚,就算不纏綿一會兒,也總要耳鬢廝磨一番,卻不想沈荷香半病在塌,碧煙忙道剛吃了藥正小睡著,簡舒玄看了兩眼加上宮中有事,便只等了片刻離開,晚上緊巴巴的抽了時間回來,妻子竟是回了沈府,出嫁的女兒是不應該在娘家過夜,簡舒玄半夜回來見不著人,雖有些不悅,但想到她身子不適,府中又沒有知冷熱的人,自己又不常在他身邊,回去住些日子和娘親親近些也不打緊。

  加上現在宮中氣氛緊張,他又事務纏身,微皺了皺眉,忍住去沈府的衝動,在空蕩蕩的床上躺了兩個時辰,一早便又回了宮中,誰知這一去便是半個月。

  而沈荷香在這半個月中卻是將手裡的鋪子都轉到了沈父名下,沈父只以為是女兒不想打理了,賣給別人還不如自己家人收著,畢竟那鋪子地段好,也是極為賺錢的,他哪想到女兒這是為以後和離提早做著準備。

  而沈荷香拿到了錢卻又大肆收購香料,明年就算只賣香料也能大賺一筆,明知是賺錢的事,怎麼能放過,若是一切順利,這便是在京城斂的最後一筆錢財,有了這些錢沈家就有資本離開京城在江南繁榮之處開家差不多點的鋪子了。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手中不留余錢的全換成香料存在沈家宅子裡,而這半個月正好給了沈荷香處理的時間,就在沈荷香微微鬆口氣時,剩下的就要尋時機與那禽獸和離了,這是最重要的一步,但是她想了幾日卻還沒有頭緒,不過她已經打定主意,即使是被休棄,也不想再與他有什麼瓜葛,不識他的真面目便罷了,如今知曉了,是斷不會放棄脫離魔掌的機會。

  就在這時玉肌坊的生意竟陡然好了起來,因著那雲香鋪賣的西域香水竟使得京城幾個名門貴女的臉生了紅痘,一開始只是幾個痘,粉還能蓋的住,到後面一片一片看著著實嚇人,幾個貴女連門都出不了,請了名醫抹了上好的黃膏,痘雖然消了,卻留了印子,有的還生了斑,其中一個貴女抹了玉肌坊的玉肌膏整整一個多月才算光滑了些,所以貴女們開始驚慌起來,紛紛去玉肌坊買玉肌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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