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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太久了,如果不是現在“看到”了,恐怕也想不起曾有過這幅水彩,待近看才終於喚起記憶,畫裡畫的是一個印度女人,手裡拿著罐子正在河邊舀水,看到水裡有隻金魚,她伸出手去嬉戲。

  水彩畫並不精緻,臉孔都是粗糙不清的,偏偏水裡那隻金魚卻活靈活現,連尾紋都細畫出來,仿佛真的在清澈的水裡游著一樣,引得余眉站在那裡細細的端詳。

  外面銀霜般的月光瀉進來,可能是外面的湖光映著,或者是樹上有露水反照,使得畫裡的水面都變得波光粼粼,給人一種水自己動起來的錯覺。

  余眉看著看著,覺得自己眼晴又花了,否則怎麼會看到魚在水裡動?水中那三寸大小的金魚照著月光,竟然在水裡輕輕搖擺著尾巴,一盪一盪,自在又恣意。

  這怎麼可能?

  就算在夢裡,余眉看到此景還是微微驚訝的合不上嘴,連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都解釋不了。

  也許有人做過這種夢,畫中的金魚活了,可是她卻從來沒有過這麼匪夷所思的夢境,仿佛一切都是真的,真到月光下金魚身上的紅色細細的鱗都一片片清晰可見,像是用最完美的鑽石一點點雕刻出來般,亮澤的近乎透明,並在水中閃著亮閃閃的光芒。

  而那晶瑩剔透,不設防的可愛模樣,也使得余眉不由自由的下意識的靠近,小心冀冀的伸出手,就像是畫中女子那般,她想,哪怕只是摸一摸它身上的鱗片……

  卻不曾想,在自己手伸過去的時候,指尖突的微微一涼,然後便像在炎炎夏日浸入到涼慡無比的水中,全身從裡到外都透著一股溫潤,如漾在水裡張開毛孔自由呼吸一般。

  不對!這一切?根本不是夢……

  誰的夢裡會連觸覺溫度都那麼的真實?

  余眉微疑的看向溫涼的手腕處……

  戒城高中是市重點中學,當年的余眉也是靠著七分運氣發揮超常才考了進來,這在老家鎮上也算是雞窩裡飛出金鳳凰了,十來都不定出一個。

  此時,天徹底亮了,余眉看著屋裡的擺設,真的是即震驚又目瞪口呆,她在床邊坐了一夜,就算這麼久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直到在屋裡走了無數圈,掐得腿都青了一塊,經歷一次次疼痛感覺,才總算咽著口水喉嚨發緊的想,自己,是不是又回到了高中時,因為,眼中的一切實在是太真實了,真實到她不得不這麼想。

  幸好宿舍此時沒人,所以沒有看到余眉的反常與異樣,高中學生大多家在市內,很多不在學校住宿,住宿的周日也都會回家,只有少數的一些人,像是余眉這種從周邊鎮子考上來的,路遠的情況下經常單獨留在宿舍。

  余眉在床上坐了一會兒,神情恍惚,直到看到身上起球的睡衣,才想起換衣服,夢遊似的收拾完床鋪,然後打開門到水房洗漱,此時水房空蕩蕩,她打完了水,就將臉浸入水裡,然後抬起頭,再往臉上一下下的潑著,仿佛要將自己潑清醒一點。

  不知多少下,直到頭髮都沾濕才抬起頭,看著鏡中沾滿水珠的一張因軍訓曬的黑乎乎,卻又極為年輕有活力的臉,才總算確定到這真的不是夢,自己又回到了高中?回到了自己十六歲那年。

  在她徹底意識到這一點後,眼中有了一絲麻木震驚不敢置信,以及那亮亮的難掩的激動與驚喜。

  她的手此時仍按在水槽的盆中,整隻手都浸了進去,夜裡清清涼涼那種感覺又出現了,手腕更是有一種溫潤的涼。

  余眉低下頭,便見到右手手腕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隻三寸大小的金魚紋身,紋身十分細膩逼真,魚兒的尾巴高高翹起,緊緊的纏繞在她,像是一躍而起,又像是向手心遊蕩,魚嘴還微微張開幾近透明,將手腕浸入水中,仿佛能看到它正不斷一張一合的吸著水一般。

  余眉眉眼愛惜珍重的看著它,這隻曾經屬於她卻被忘記一乾二淨的小金魚,終於,又回到自己身邊。

  就在它選擇躍入她手中那一刻,它與自己就已經融為一體,余眉一個人就這樣靜靜的看著,並將水龍頭的水扭開,用水流不斷的沖刷著手腕,直到金魚的顏色從淺紅變成鮮紅色……

  回到宿舍,她將盆放到床底,然後看向牆上那張戲魚圖,如今只剩下了空空的塑料框架,裡面的畫早已化成一堆粉末,再也找不到半點痕跡。

  余眉下意識的摸著手上這枚與表妹一模一樣的魚紋身,記起了一些事,她想起來,這幅畫最後不是丟了,是後被表妹討走了。

  那時候她在市重點,而表妹在衛校,因為是親戚的關係,年紀又相仿,加上學校相近關係也要好,表妹看著畫喜歡跟她要了兩次,可自從給了畫以後,表妹漸漸就不再來找她。

  而自己也有了少女的情愫,加上黑色的高考歲月,她一度也沒有察覺兩人之間的異樣,這樣一晃十幾年,到最後就連表姐都沒有親口告訴她這個表姐,結婚也是從母親口裡聽說……

  是因為這隻小金魚,才會跟她疏遠嗎……

  余眉腦子很亂,這時,宿舍的門突然被敲響了兩下,然後被人打開,一個穿著紅襯衣的女生往屋裡看了幾眼,在見著門邊床上坐著的余眉時,頓時笑的燦爛:“表姐……”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她心中所想的表妹,李雨蓉。

  ☆、插pter3

  “表姐,我總算找到你的宿舍了,你同學都回家了嗎?”李雨蓉笑嘻嘻的坐在余眉身邊,自顧自的四下張望:“高中的宿舍好大啊,才六個床位,還有桌子,真好,不像我們,屋子小,學生又多,房間都要住八個人呢,連放張桌子的地方都沒有,擠死了,要是我聽爸爸的再復讀一年就好了,到時就能爭取和表姐一樣考上戒城高中……”表妹的眼裡露出極為羨慕的目光。

  當初余眉背著書包上小學,李雨蓉看著羨慕吵鬧著要去,最後小姨託了關係才讓她入了學,一直和余眉一個班到初中,只是中考時沒有發揮好,連最低分數線都沒考上,家裡只得又托關係讓她進了市內的衛校,將來念完可以直接進大醫院做護士,不必窩在老家,而且白衣天使也不比大學生差,她邊說邊想。

  余眉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小一歲的表妹有些出神,此時的表妹因為皮膚像極了姨夫,偏土黃色,加上眼晴小鼻子小嘴又大,皮膚起著一層似乎對劣質化妝品過敏的細疙瘩,此時組合起來實在不是張讓人賞心悅目的面孔。

  這也是為什麼當初她再見表妹時,會覺得那麼驚訝。

  “表姐,表姐……”李雨蓉的手不斷的在余眉臉上來回晃,“你怎麼了?怎麼像不認識我一樣……”

  余眉回過神,眼晴眨了眨,動了動唇想說什麼,最後卻只是含糊其辭道了句沒睡好。

  “沒睡好嗎?可是臉色看起來很好啊?”李雨蓉越細看余眉越覺得奇怪,“不對啊表姐,我怎麼覺得你有點跟以前不一樣了……”

  “是嗎?哪兒不一樣?”余眉頓了下,才抬頭迎著她的目光問。

  “我也不知道,好像……還是那樣,我也不說不上來,可能是我看錯了。”李雨蓉疑惑的看了會兒,搖了搖頭,然後轉過視線開始打量余眉的床鋪。

  余眉被她看的臉上表情有些不自然,也不太適應的坐在那裡,有絲僵硬。

  任何一個人在知道自己回到以前的那天,都會有這樣的感覺,隔著十幾年的時光,好像無論心理還是身體都似乎無法立即轉換融入,總是會慢上一拍。

  好在李雨蓉並沒發現她的異常,很快移開了目光,指著牆上掛的那個塑料框道:“你幹嘛弄個框掛在那裡,裡面的畫呢?”

  這應該是表妹第一次來到她高中宿舍,還沒有見過那幅戲魚圖,余眉猶豫了下,伸手將畫框拿了下來,然後扔到了旁邊的圾筒里:“以前的同學留下的,忘收拾了……”她說。

  “奇怪的人,幹嘛只拿走畫不拿框啊……”李雨蓉隨口嘟囔,似乎並不在意,不過在看到余眉扔掉畫框抬直手腕時,她立即像發現新大陸一樣驚訝道:“咦,表姐,你手腕上是什麼東西?”

  余眉心裡一動,沒有出聲,任她拉過去看,只是眼晴略有些緊張盯著表妹,看著她的反應,畢竟無論怎麼說,這隻金魚當年是在表妹的手上,而她重生回來得到了它,也是間接拿走了表妹的機緣。

  一時間,似乎理解當初表妹疏遠她的原因,怕她認出紋身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算是自己,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麼坦然的面對有過機緣的另一個人。

  她得到,就意味著曾經得到過的人,得不到了,那種帶著些許愧疚的想法。

  “好漂亮啊,這是什麼,是金魚貼嗎?還有沒有?也給我一個,我也要貼這個……”

  ……

  “不是貼,是紋身。”余眉輕輕從表妹手裡收回手,看著她對手腕的紋身愛不釋手的模樣,微微垂了下眼瞼,放輕了聲音道。

  就算是愧疚,她也不會跟表妹坦白一切,更沒想過還,前一世表妹得到後疏遠她,那這一世她也不會拿熱臉貼冷屁股,就算說她自私也好,感情淡了就是淡了。

  “是紋身啊,你怎麼會突然去紋身呢?什麼時候的事啊,怎麼這麼好看呢,表姐你在哪紋的,我也想紋,紋身疼不疼?不過實在是太好看了,疼我也要紋……”李雨蓉急忙連聲問,然後便搖著余眉的手一個勁兒的央求。

  余眉看著眼前這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表妹,不知為何,曾經年少時把她當作親妹妹的自己,卻再也不會因為她的央求而心軟了。

  “帶我去,求求你了表姐!”余眉即使說不去,還是被半推半就拉出了房間。

  ……

  “河源街橋下哪有擺攤紋身的,全是賣菜賣魚的……”表妹邊走邊嘟囔個嘴,顯然是失望透頂。

  而余眉此時卻是沒有接任何話,如果說在宿舍里她還覺得一切發生的太突然,心裡還存有懷疑與不相信,可是走到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街頭。

  看著兩千年初仍穿戴還是一些九幾年流行的寬大牛仔褲,舊樣式的皮鞋,那些土裡土氣的人群,當然也有大牌時尚的穿著,這才使人們看起來土的土,時尚的時尚,走著極端,甚至有的青年少女各種讓人側目的非主流,頭髮三種染色,耳朵上古怪的吊墜與紋身,裸著手臂與大腿,在當時並不覺得什麼,但在余眉的目光來看是極為土氣與突兀的,但又是那麼鮮活與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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