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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誤了,吉時……”
梅氏一下捂住胸口,恍惚間明白,自己果然如同婆婆所言,幾乎從來沒有了解過這個同床共枕了幾十年的人。從小到大,從來都是表兄幫自己圈住來一片安全的領域,至於說表兄陸明熙想要什麼,需要什麼,卻是從來不知道。
眼下發生的一切,終是讓梅氏無比清醒的認識到,枕邊人到底對繼子有多看重,甚至不過婚禮儀式,也遠在他自己身體健康之上。
其他人也都明白了陸明熙的意思。忙紛紛退開。再瞧向陸瑄和並排站著的新娘子時,神情也都複雜的緊——
果然是傳言誤人。
因陸瑄並未進入官場,在場官員對陸瑄的認知,更多的來自於家中女眷的描述。
可惜夫人們從梅氏那裡了解到的全是□□。什麼不得父母喜歡了,偏執陰暗了,連江郎才盡的評價都有……
便是之前出外遊歷,也被說成因不得閣老喜歡而放逐出去。
現在看著,一切全是放屁。陸閣老心目中,分明是把陸瑄當成他的繼承人看的。而且愛重至深,非比尋常。
還有袁家小姐,詬病可不是更多?便只長於小吏之家這一點,就一直為人詬病。至於身上縣君封號並福慧雙全的命格也被解讀為袁家拿重金砸出來的……
而現在,眾人卻是親眼見證了一個事實,袁家小姐是真正的有福人,沒瞧見嗎,人這才剛進陸府啊,就這麼跪下來一磕頭,就把多少太醫窮盡畢生本事都沒救回來的陸閣老給磕醒了。
一時瞧著蘊寧的視線分明比看陸瑄還要熱切,很多人更是心裡盤算著,趕明得回去囑咐家中女眷,有空了一定要多和陸家少夫人結交,這位少夫人身上的福運可不是一般的重,但凡能沾身上一點兒,少說也能保個家宅平安。
又有人想到一點,不然直接求娶袁家其他小姐,是不是能沾染的福報更多些……
那儐相這會兒也緩過神來,看陸明熙依舊瞧著他,忙使勁搖頭:
“不耽誤,不耽誤。”
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主持這麼高潮迭起的婚禮,親眼見證了奇蹟的誕生,想一想將來跟兒孫說“你爹我剛一喊完二拜高堂,閣老大人他就一下睜開了眼睛”,啊呀呀,真是要多刺激有多刺激。
太過激動,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夫妻對拜。”
“禮成。”
之前因為見到昏迷不醒的陸明熙氣氛而有些凝重的喜堂徹底活了過來,有人簇擁著新人往洞房而去,還有人急著出府叫太醫,汪元興則上前幾步,衝著陸明熙一拱手:
“今日真是雙喜臨門。閣老醒來這樣的大事,皇上他老人家可不知已經盼了多久了。咱家得趕緊回去,把這個特大喜訊稟報皇上他老人家。”
這番話里包含的意思太多,又想到之前皇上說過,閣老之位會一直給陸明熙留著,原還以為不過是客氣話,現在看來,分明是真的。也就是說,但等陸明熙身體恢復,就能重返朝堂。
一時心裡也是火炭般相仿。
陸宗和忙上前挽留:
“公公好歹也要喝上一杯喜酒再走啊。”
汪元興連連擺手:
“不喝了,不喝了,皇上日日懸心閣老病情,咱家趕緊把這喜訊傳回去,也好叫皇上吃一頓安穩飯。”
到底上了馬車,且剛一坐上去,就一疊連聲催促:
“回宮。快,再快些……”
簡直恨不得一步飛進皇宮才好。
隆福街那邊,陸瑛本就留下的有人,專意在外盯著朱雀橋這邊的動靜。眼瞧著到了午飯時分,之前那輛代表皇上皇后的車駕竟突然從朱雀橋那裡駛了出來,然後如飛而去。
盯著的人立即察覺到不對,忙進去悄聲稟告了陸瑛。
陸瑛也有些奇怪,還沒想通個所以然,又有下人前來回稟,說是方才又有眾多太醫從門前經過,他們已經親眼瞧著進了朱雀橋陸家府門。
陸瑛愣了下,忽然就笑出了聲。
事實已經是明擺著的——
汪元興可是代表皇上皇后去的,又一直沒出來,明顯是準備喝完喜酒再離開。卻是到了開宴時就這麼急匆匆跑了,明顯陸家是出大事了,然後緊接著就跑來一群御醫,不用說了,長房那邊的頂樑柱,自己曾經的堂叔陸明熙,十有八九病勢垂危了,更甚者說不好這會兒已經咽氣了都不一定。
一想到那邊喜事變喪事,陸瑛終是忍不住,低低的笑出了聲,笑的太狠了,都有些喘不過來氣了,才勉強忍住,吩咐下人:
“這樣,你們想法子把方才瞧見的傳出去……”
也讓梁公公高興高興。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可陸瑛就是猜出來,那位梁春梁公公,分明恨上了陸家,尤其是陸瑄那小子。
陸公公可是太后面前的紅人,但凡肯幫自己謀劃,前途可不就越發光明了。
下人心領神會。不過片刻,陸明熙病危不救的消息就在人群中悄悄傳了開來。
和一群身份差不多的人站起一處的梅學海無疑也聽說了,心情當真複雜的緊,竟是怔在當地,良久回不過神來——
原來呼風喚雨的閣老姐夫竟然會死的這般容易。
眼前不覺浮現出從前背靠著陸明熙時無上的榮光,連帶的還有被陸明熙絕情的一次次從府門前趕回去時的狼狽。
可不就是從那時起,曾經交好的朋友就一個個遠離自己,便是自家生意也處處受打壓……
若不是自己早有準備,自來和陸家二房交好,說不得早就被人給踩在腳底下了……
“梅兄,”看梅學海久久不語,他旁邊的人還以為受打擊太大的緣故,忙叫了一聲,“不然,你過去看看……”
畢竟兩人關係可不只是姐夫和小舅子,還是表兄弟。再不濟,還有他那姐姐不是,聽說那位梅夫人一向對這個兄弟疼的什麼似的。
“阮兄說笑了,”梅學海卻是打著哈哈拒絕了,“來來來,老夫人大喜的日子,咱們不說那等喪氣的事。”
竟是對旁人看過來的怪異眼神熟視無睹,照樣和別人談天說地。
在陸家喝酒甚是盡興,眾人盤桓良久,才陸續從陸家告辭而出。
也有那有心事的,躊躇片刻,又往朱雀橋而去——
所謂人死如燈滅,陸明熙一代名臣,好歹也要送他一程才好。
本以為陸家這會兒定然紅綢換成白幡,一家人不定如何悽慘呢。待得到了近前卻發現有些不對,怎麼陸府並無絲毫哀戚之色,反而人人滿臉喜氣,行走如飛?
哪裡有一點即將辦喪事的樣子,分明是發生了什麼大喜事還差不多。
正自滿腹疑慮,可巧陸明熙的幾名學生喜氣洋洋的從陸府告辭離開。
都是同朝為官,彼此自是相熟。
便有人直接探問:
“陸閣老……”
“怎麼,你們也得到了消息嗎?”出來的人卻無疑會錯了意,笑著道,“只老師剛剛醒過來,這會兒怕是不能見客,諸位有心的話,還是再停幾日,再來拜訪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