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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獨絕望的那一刻,是嫡母過來,牢牢的握住自己的手的同時,更是幫自己擋住了世間所有的風風雨雨。

  那一段日子,也是母子倆關係最親密的。

  母子兩人為同一個人的離去而痛不欲生,又在陰冷黑暗中彼此依靠。因為害怕,陸明熙總是睡不著覺。或者睡著了,又會很快驚醒。嫡母就每次陪在自己身邊,等自己睡熟後,才會悄然離開,處理府中事務……

  又會在第二天,陸明熙睜開眼的第一時間,笑著出現在兒子面前。那般明媚的笑容,讓惶恐的孩子終於一日日安穩下來,一點點從失去父親的恐懼傷心中走出來,重新找回了自信,積極而又百折不撓的心態,和陸家嫡系後人面對一切都無所畏懼無堅可催的底氣……

  也因為嫡母從不流淚,總是自信坦然的面對一切,以致陸明熙很長一段時間以來,都以為支撐起陸家,實在是一件太過簡單的事。

  直到成年,從嫡母手中接過所有,陸明熙才明白,要撐起陸家,還要安撫好族人,更要保證陸家聲明不墮,是一件何等艱難的事,即便自己這樣的七尺男兒,這麼多年來撐起偌大的家族,也只有一個感覺,那就是累,無邊無際的疲累,和如履薄冰的膽戰心驚。

  陸明熙實在無法想像,那些失去父親的日子裡,嫡母到底是靠著一種什麼樣的信念,邁過一個又一個坎……

  那個時候的自己,自然沒有人放在眼裡,遠不如現在的陸閣老位高權重,所到之處,前呼後擁,可卻是現在的陸明熙內心深處最眷戀的一段時光……

  可惜,那一段溫馨時光太過短暫。父親逝去的悲傷還未完全消退,嫡母臉上的溫柔卻已然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父親般的嚴厲,每天寫多少張大字,做多少篇時文,甚至功課不好時,嫡母會如同父親一般操起戒尺……

  叛逆的少年對嚴厲的嫡母越來越反感,也越來越沉溺於生母的溫柔體貼中,聽了生母太多的委屈,也就對嫡母生出越來越多的不滿……

  母子兩人終是漸行漸遠,直到小崔氏黯然離世,兩人關係終是降至冰點,再無法回復到從前……

  “該是兒子孝順母親,怎麼敢勞動母親為兒子操勞?”陸明熙忙站起身,雙手攙住崔老夫人。

  一低頭,一大滴眼淚落到朝靴上,又漸漸洇濕成一個圓形印記。

  又借收回手的瞬間,偷偷用朝服袖子逝去眼角的淚痕。

  崔老夫人如何看不出嫡子激動的模樣?也不點破,任他小心的扶著坐下。

  陸明熙又親自斟了茶,恭恭敬敬的雙手捧給崔老夫人:

  “母親有什麼事,吩咐人叫兒子過去即可,如何還要親自跑過來?”

  老夫人接過茶碗:

  “你也坐吧。不過是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一番。”

  “但憑母親吩咐。”

  “瑄哥兒也大了,你在他這個年齡時,已經當爹了,我就想著,瑄哥兒的婚事也該提上議程了。”

  聽崔老夫人提起陸瑄的婚事,陸明熙怔了一下,旋即想到了崔家兄妹身上,難不成嫡母是相中了崔琳琅?

  說心裡話,真是讓陸明熙選的話,自然是出身名門的崔琳琅較之袁家遺珠,更適合做陸家主母。

  只這段日子發生的事,讓陸明熙明白,兒子心心念念的人只有那袁家女……

  略想了想,試探道:

  “母親說的是,瑄哥兒頑皮,老是定不下性子來……不知母親相中了哪家女孩兒,待得選定吉日,兒子就讓人上門提親。”

  “我說的這個女孩兒,你應該也聽說過,”崔老夫人也沒有賣關子,“就是武安侯府那位失而復得的遺珠。”

  “是瑄哥兒去鬧母親了?”陸明熙默然片刻,無疑就有些惱火——明明之前已是和兒子約定好,待他進士及第,再行求娶袁家女,這小子倒好,轉頭又求到老夫人那裡去了。

  如此沉迷於兒女私情,讓自己如何放心把偌大的陸氏家族交到他手裡?

  又唯恐老夫人多想,忙又解釋了一句:

  “既然母親也相中了,想必袁家女人品必是好的,只瑄哥兒眼下正是關鍵時候,委實不宜分心……”

  “不是瑄哥兒的緣故,”多年的母子,老夫人如何看不出陸明熙的情緒變化,怕是對瑄哥兒多有不滿,更甚者,便是蘊寧也受了池魚之殃。

  “是我的意思。”

  “所謂一家有女百家求,袁家女孩是個好的,有她一旁輔助,陸家至少可保三代興盛。”

  陸明熙一下坐直了身體。如果說之前還以為嫡母是為兒子所託,後面的話,卻讓陸明熙明白,嫡母當真對那袁家女滿意至極。

  尤其是三代興盛之說,更是讓陸明熙心驚——

  陸家到陸明熙手上,說是青出於藍也不為過,只所謂盛景難常在,雖然對兒子寄予厚望,可陸明熙依舊以為,兒子能殫精竭慮,保住陸家現有的榮光,已是極為難得。至於孫子那輩如何,根本不敢太過樂觀。

  眼下嫡母卻說,袁家女足可保陸家三代興盛!卻是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嫡母如何會得出這樣一個結論。

  可惜老夫人卻是沒有解釋的意思:

  “我已是查了黃曆,三日後就是黃道吉日,為了表示陸家誠意,我會替瑄兒親自登門求親,若是怕影響瑄哥兒,也可先瞞著他,待得進士及第,再行定下婚期。”

  婚期?嫡母的意思,是今年便想讓瑄哥兒成親嗎?

  直到老夫人離開,陸明熙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雖然說不清為什麼,總覺得哪裡有些古怪。畢竟,陸瑄可是陸家嫡脈長孫,再有陸家的地位,即便不能和皇家相比,卻也算大正朝一大盛事,嫡母出身崔家,平日裡便是吃穿用度,也都極為講究,如何倒是唯一的也是最看重的孫子婚事上,趕得這般急?

  即便老夫人給出的理由是袁家女,陸明熙卻覺得,背後的緣由卻定然不止於此。

  正自發呆,一個咋咋呼呼的少年聲音在外面響起:

  “爹爹,爹爹,我請了幾個和尚來,爹爹快讓人喊大哥過來……”

  陸明熙抬頭,下一刻忽然劇烈的嗆咳起來,卻是透過窗戶,正瞧見次子陸璟,若是單單一個陸璟也就罷了,他的身後還齊刷刷站著六個身披袈裟的的和尚。

  “孽障,你又胡鬧!”

  和陸瑄不同,陸璟從小就怕極了父親。倒是喜歡粘著總和陸明熙對著幹的陸瑄。

  儘管母親梅氏不止一次警告他,不許和陸瑄親近,可惜陸璟卻是個不記事的,總覺得他哥既聰明又厲害,當面答應的很好,轉頭就會忘記,照樣屁顛屁顛的跟在陸瑄身後當跟屁蟲。

  一來二去的,梅氏也絕望了,索性也不再管他。

  這會兒會壯著膽子過來,也是為著找遍了府里也沒找到他哥。

  看陸明熙發怒,陸璟嚇得渾身直哆嗦,下意識的轉身就想跑,又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還有更重要的事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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