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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蘊寧放下車帷幔,眼神里一片淡然——上一世有恩報恩、有仇報仇,顧德忠於自己而言,不過是一個陌路人罷了。

  收回視線敲了敲車廂,吩咐車夫:

  “再快些,一刻鐘內趕到,車費翻番。”

  真沒想到被硬塞到手裡的包袱中會有這麼多銀兩!上一世自己卻是隨手交給了顧德忠,所以那些所謂的家人到底是有多厭憎自己呢,寧願出這麼多銀兩,也要把自己給推到火坑裡!

  “好嘞。”那車夫登時精神一震——客人出手還真是大方。方才給出的車資已是頂頂高了,翻番的話,就能頂上自己一天掙得了。這樣的雷雨天氣又算得了什麼。

  站在樹下的顧德忠卻是一愣,探頭狐疑的瞧向已然遠去的馬車——方才那聲音聽著怎麼有些耳熟?好像是,程蘊寧……

  “怎麼可能!”自己卻是先否定了。那丫頭瞧見自己,就跟看見蜂蜜的蒼蠅一般……

  對,蒼蠅。這就是顧德忠對程蘊寧最真實的感覺。

  被個蒼蠅給嚶嚶嗡嗡的纏著,那滋味兒真不是一般的噁心。

  可,不接受這隻蒼蠅的話,又如何能被允許攀折讓自己心動的那株嬌艷的花?更別說程蘊寧還會帶來一筆豐厚的銀兩……

  卻是渾然不知,那“蒼蠅”也好,銀兩也罷,都早飛的遠了。

  眼瞧著就要到城門處,蘊寧只覺一顆心仿佛被人攥住一般,又好似被扔到滾燙的油里,火辣辣的痛。

  祖父這會兒,就快到了吧?

  上一世自己也是在很久之後才知道,祖父竟正是在自己和顧德忠私奔的那一日回到的帝都,而這也成了祖父一生最深的痛苦和最大的憾事——

  之所以緊趕慢趕回帝都,一則是祖父走遍天下,終於找到了足足一百二十六種珍稀藥物,更是用這些藥物,調配出了雪肌膏;二則當年曾於祖父有大恩的榮寧長公主生產,因著祖父醫術中尤擅婦科,榮寧長公主特特親筆手書一封,請祖父前往坐鎮。

  祖父本是滿懷希望而回,本想著,一則手中雪肌膏即便不能完全祛除孫女兒臉上的疤痕,也定能恢復大半;二則還能趕上公主生產,也算回報公主一二。

  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回至府中,迎接他的卻是最珍愛的寶貝孫女兒和人私奔的噩耗!

  打擊太大之下,祖父直接暈厥過去,待他醒轉,才知道之前公主府曾派人來,說是榮寧長公主難產,看他人事不知,只得失望而回。祖父強撐著要趕過去,不想皇上卻因天降火雷燒了慈寧宮一座殿宇而下令全城宵禁,到得第二日,就傳來了長公主難產母子俱亡的消息……

  一連串的打擊之下,祖父終是病倒在床,不過數月,便不治而亡……

  “姑娘,到了。”車夫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打在車廂上的雨滴更急,蘊寧掀開一角帷幔,急風挾著驟雨朝著車廂內就撲了過來,虧得身上穿著雨披,不然怕是衣服都得被浸濕。

  蘊寧摸出一塊兒碎銀遞過去:

  “辛苦車夫大哥了。我等的人,應該很快就會到了……”

  看蘊寧付錢這般爽快,那車夫也是開心的緊:“不知姑娘要等的是什麼樣的人?雨這麼大,我幫姑娘瞧著就好……”

  “多謝,”蘊寧卻是不肯放下掀開帷幔的手,“我要等的是一位六十多歲的老人,頭髮和鬍鬚全白了,身上背著藥囊,騎著頭灰色的毛驢……”

  “咦,我怎麼瞧著,那邊來的哪個就是啊?”車夫忽然道。剛要回頭提醒蘊寧,不想車門已然被推開,車上少女一下從車上跳下來,朝著暴雨中那個越來越近的騎毛驢老人沖了過去。

  “祖父——”蘊寧跑的太快,踉蹌著一下跪在了滿地的雨水裡。祖父,真的是祖父!

  “寧姐兒——”程仲愣了一下,慌忙從驢背上跳下來,一把拉起哭倒在面前的蘊寧,“跑這麼快做什麼?快起來,雨水這麼大,仔細傷了身子……真是小孩子,這才多久沒見祖父,就哭成這樣……”語氣中滿是心疼和憐愛。

  “祖,祖父,我沒事……”蘊寧啞著嗓子道,貪婪的瞧著面前這幅滄桑的面容,熟悉的草藥香味兒撲鼻而來——

  祖父以為和孫女兒分別了也就兩年,可於自己而言,卻已是暌違了數十年之久。

  顧不得擦拭臉上的淚水,蘊寧忙把抱在懷裡的雨披幫程仲披上:

  “祖父,我雇了車,咱們快些去車上……”

  正好車夫已是把車趕了過來,忙幫著把東西送到車上。又牽來毛驢拴在馬車後面。

  蘊寧服侍著程仲坐好,把雨披解了,又裹上一件青布直裰,然後拿了毛巾,一點點擦拭程仲頭上的雨水,啞著嗓子埋怨道:

  “瞧見天氣變了,祖父就不曉得先找個歇腳的地方?倒好,就這麼冒著雨趕了回來。您年紀大了,真是淋著了……”

  “傻丫頭,你忘了我是幹什麼的了?”自打見了寶貝孫女兒,程仲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斷過,一路上著急趕路的疲憊都跟著煙消雲散——

  孫女兒長大了,知道心疼自己了呢。記得離開的時候,孫女還耍小性子,不肯出來看自己一眼。甚至這兩年裡,給孫女兒寫了那麼多信,也沒見蘊寧回一封,還想著回來了不定得怎麼哄著,孫女兒才肯原諒自己呢……

  突然覺得不對,忙回頭,正瞧見蘊寧的頭上罩著的紗帽已經緊緊貼在了臉頰上,偏是還有細細的水流順著紗帽蜿蜒向下,忙不迭捉了蘊寧手腕,拉到自己面前坐下:

  “乖囡,莫哭,祖父這次回來,再也不走了,一直陪著囡囡可好?”

  嗣子打心眼裡不親近自己,程仲生性豁達,便也不放在心上,唯有寧姐兒,卻因為生來體弱,一直都是放在身邊照料,偌大程府,能讓程仲放在心上,全心全意疼愛的只有一個人,就是眼前這個孩子了。

  探手摘下蘊寧已然濕透的紗帽,待得瞧見蘊寧臉上那片被灼燒過一般的可怖疤痕,一絲怒火在程仲臉上一閃而逝——

  蘊寧一直由自己親自教養,五歲時,卻被兒媳以要親自教習女兒為由要了回去,可就在那一年,先是程家長女蘊珠,然後是蘊寧,竟然先後染上天花,虧得自己回來的及時,雖然沒能救下蘊珠,卻是救回了蘊寧。

  痛失長女之下,丁氏病倒,蘊寧便又回到了自己身邊,十歲時,丁氏再次執意表示了想要親自教養女兒的意思,本想著蘊寧大了,想要相看婆家的話,自然還是母親丁氏陪著四處走走的好,且瞧著平日裡蘊寧的樣子,也是對丁氏頗為濡慕,便應了下來。

  正好和老友有約,如何也沒料到,待得數月後折返時,蘊寧好好一張小臉竟是被毀了容。

  若非寧姐兒確然是丁氏所出,自己簡直要懷疑,是丁氏要害她。不然,一次次的,如何就能這麼巧。

  “我已經覓齊了藥物,忙過了這幾天,我就給你除疤……”程仲憐愛的道,“祖父這兩年走遍天下,見到好多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孩兒,她們生的可都沒有我的孫女兒好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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