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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冬天眼看著便要過去,天氣卻沒有轉暖,反而變得更加寒冷。

  如刀般的寒風拂著鵝毛般的雪從天空里落下,把十餘座宮殿盡數染白。

  徐有容說道:「能讓我先見見嗎?」

  凌海之王望向陳長生。

  他當然知道教宗與聖女之間的關係,但這件事情太過重要。

  茅秋雨破境成功,在國教的地位會變得完全不同。

  如果他不能被教宗陛下說服,那麼今天會是他突破神聖領域的第一天,也必須是最後一天。

  看著風雪那邊的茅秋雨,看著他披散在肩頭的花白頭髮,還有被風拂動的兩隻衣袖,陳長生想起當年在青藤宴上第一次見到對方的情形。

  那時候的茅秋雨是天道院的院長,也是落落的第一位授業恩師。

  陳長生還想起了很多事情——天書陵外茅秋雨抱著荀梅遺體老淚縱橫,諸院演武時茅秋雨在茶樓里靜坐無言,當他去殺周通的時候,茅秋雨的馬車出現在那座開滿海棠花的院外。

  這些年裡,茅秋雨沒有說太多話,做太多事,但一直默默地站在他與國教學院身後。

  可能是因為教宗師叔的關係,也可能是因為梅里砂大主教的請託。

  但無論是哪種,茅秋雨都對他極好。

  陳長生伸手拂散面前落下的雪花,也拂走了那些多餘的念頭。

  他望向徐有容說道:「那你去吧。」

  司源道人神情微異,但不敢抗命,那些隱於風雪之中的國教強者與陣法盡數退走。

  ……

  ……

  風雪裡的那座道殿安靜了很長時間。

  不知道過了多久,徐有容走了出來,對著陳長生微微一笑。

  凌海之王與司源道人同時鬆了口氣。

  徐有容在風雪裡離去,應該是還有很多事情要去處理。

  陳長生走進道殿,與茅秋雨並肩站在窗前,望向風雪裡的離宮。

  離宮裡很是安靜,雪地里沒有什麼足跡,凌海之王與司源道人的身影顯得非常清楚。

  「人越來越少了。」

  茅秋雨的神情很是感慨。

  陳長生明白他的意思。

  當初的國教六巨頭,最先離開的是梅里砂,接著便是牧酒詩被前代教宗廢掉國教功法、逐出離宮,白石道人在汶水被處死,昨夜桉琳大主教也黯然去職。

  現在就算加上茅秋雨本人與戶三十二,也無法湊齊離宮大陣需要的人數。

  更何況茅秋雨也即將離開這裡。

  陳長生說道:「師叔讓我來做這件事情,那麼有些事情終究是要做的。」

  這件事情指的是以教宗的身份執國教神杖。

  有些事情指的是已經發生的那些事情,比如那些離開。

  「聽聞昨夜您說過一句話。」

  茅秋雨說道:「您將承受所有您應承受的罪名?」

  陳長生說道:「是的。」

  茅秋雨轉身望向他的側臉,說道:「可是誰有資格來判定您是否有罪呢?」

  陳長生思考了很長時間,然後給出了一個讓茅秋雨意外的回答。

  「為什麼你們從來沒有問過我師父和師叔這個問題呢?」

  他沒有說民心,也沒有說歷史,更沒有說人族的將來,而是提出了一個反問。

  茅秋雨注意到他的眼神很認真,神情很堅持,然後發現自己竟然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陳長生也沒有想過能夠得到答案,繼續說道:「可能是因為我比較年輕?唐三十六曾經說過,年輕就是正確,這句話並不正確,因為正確與年齡沒有任何關係,所以年老也不代表正確。」

  茅秋雨說道:「見的多些,經驗多些,或者能夠少走些彎路。」

  陳長生說道:「兩點之間,直線最近,自然不彎。」

  這說的是他的劍,來自王破的刀。

  「銳氣固然重要,但治天下如烹小鮮,不可輕動。」

  茅秋雨看著他認真說道:「這便是前代教宗大人的道。」

  前代教宗與天海聖后及商行舟二人最大的區別就在於此。

  他不在意國教新舊兩派之爭,也不在意陳氏皇族與天海聖后之爭。

  他只支持能夠讓天下局勢安穩的做法。

  二十多年前,商行舟密謀叛亂,眼看著天下大亂,所以他反對。

  二十年後,天海聖后始終不肯歸政於陳氏皇族,眼看著天下必亂,所以他反對。

  茅秋雨看著風雪深處那個漸漸行遠的身影,說道:「聖女這樣做,必然會讓天下大亂,若換作前代教宗,一定會全力阻止,如今我卻選擇視而不見,真不知是對是錯。」

  剛才徐有容說服他時,進行了一番非常複雜的推演計算,然後說了一句話。

  「既然兩袖清風,何妨袖手旁觀。」

  兩袖清風,是茅秋雨的道號。

  「其實我一直以為,師叔當初的做法不見得正確。」

  陳長生想著天書陵那夜,教宗師叔站在南城貧民區的積水裡,一面與天海聖后對戰,一面還沒有忘記護住那些無辜的百姓,便覺得很是敬佩感動,又有些複雜的感覺。

  教宗師叔是好人。

  但好人就應該這麼辛苦嗎?

  茅秋雨知道他在想些什麼,認真勸說道:「陛下,我們還是應該做一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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