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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落沉默了會兒,說道:「母親,你終究還是沒有把這裡當做你的家鄉。」
牧夫人說道:「為何還要堅持這樣認為?」
落落說道:「因為你對這座城市沒有感情,你會用生活在這座城市裡的人們來威脅自己的女兒。」
牧夫人的眼裡生出一抹深沉的疲憊,說道:「你說的不錯,我確實不喜歡這裡,因為這裡充滿了皮毛與汗水的臭味,充滿了污言穢語,充滿了愚蠢的勇敢與令人厭憎的所謂豪邁,這裡就像是一片荒蕪的沙漠,野蠻而且原始。」
說這段話的時候,她的聲音很輕,不會被聽見。
「雪老城不同,那裡有真正的歷史、文化以及最重要的藝術,即便是京都也遠遠不及,我為你選擇的夫君,便是這個文明最出色的繼承者,我不希望你走上我的舊路,所以嫁過去吧。」
牧夫人輕聲說道:「事情已成定局,既然不能反對,那就要學會接受。」
落落沉默了會兒,說道:「我為何不能反對?」
牧夫人看著她的眼睛說道:「這是我與你父皇為你挑的婚事,又有祖靈為媒,誰能反對?」
是啊,所謂婚姻,向來和喜歡沒有什麼關係。
不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無論妖族、人族還是魔族,整個大陸都是如此。
誰還能反對這門婚事呢?
落落想起很多年前在京都青藤宴上的那個畫面。
她曾經無數次想起那個畫面,所以直到今日,那畫面依舊鮮活,仿佛就在眼前。
在她的記憶里,那是先生最風光的時刻。
無論後來先生拿了大朝試首榜首名,還是在天書陵里引來一夜星光,都不及那一刻風光。
因為那時候的先生,還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國教學院學生。
更重要的是,那時候的先生只是她一個人的先生。
可惜的是,在青藤宴的那個夜晚,先生的那些風光沒有一絲能夠落在她的身上。
因為那句話不是對她說的。
如果這時候能夠聽到那句話就好了。
可惜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聽說先生這時候在離山,就算收到消息後以最快的速度趕過來,也來不及了。
落落走到欄畔,握住頸間繫著的那顆石珠,望向紅河對岸的遠山。
她相信,先生這時候應該正在翻山越嶺的另一邊。
可能還有數萬里路,但終究是在路上。
這樣就很好。
她很滿足。
忽然間,她神情微變。
因為群山上方的那片雲層忽然劇烈的攪動起來。
雲層上出現了一道洞口。
一道光柱落下。
那道光柱里蘊藏著極其神聖的氣息,而且威嚴莫名。
紅河兩岸的禁制瞬間被這道光柱刺破。
一隻白鶴從那道光柱里飛了出來。
清亮的鶴唳響遍整座白帝城。
同時響起的還有一道聲音。
「我反對。」
第980章 師命難違
一隻白鶴,在蒼天上。
這畫面吸引了白帝城裡的無數道視線。
十餘只灰鷲,從皇城高處飛起,向天空里迎了過去,然而這些以兇猛難馴著稱的凶禽,今日卻不知為何顯得格外膽怯,根本不敢靠近那隻白鶴,隔著還有數里遠便不敢再往前。
無數道視線隨著那隻白鶴移動。
在極短的時間裡,那隻白鶴便從紅河對岸的群山間來到皇城最高處,然後落下。
遠古之後,像犍獸、土猻這樣的恐怖妖獸已經難覓蹤跡,仙禽更是罕見。
妖族民眾很是震驚,不停猜想著鶴背上那人的身份來歷。
西荒道殿大主教帶著數十名教士跪了下來。
他們臉上的神情很是恭謹甚至可以說謙卑,但眼裡的情緒卻是非常熱切甚至可以說是狂熱。
唐家執事與那些天南修行者很快也醒過神來,帶著震驚的情緒拜倒行禮。
大周使臣的情緒有些複雜,但也未做太多猶豫,也帶著部屬跪了下來。
看到這幕畫面,有些妖族民眾想起當今大陸最著名的那隻白鶴,隱約猜到了那人的身份。
皇城前的議論聲忽然消失了,變得一片安靜。
妖族與人族結盟千年,交流極多,也有很多國教信徒,震驚喜悅之餘,紛紛跪下。
還有很多民眾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也不知道白鶴上面那人的身份,只是見著身邊很多人跪倒在地,虔誠叩拜,被這種氣氛感染,下意識里也跪了下去。
從皇城到天守閣,在石牆與草甸上,無數妖族民眾跪倒在地,如一片潮水。
……
……
微寒的風輕輕吹拂。
青石地板上的那些小白花輕輕地顫動。
白鶴緩緩收起雙翼。
那個人站在了觀景台上。
他的左手握著一根神杖,還有些神聖的光線未曾散去,非常明亮。
他的眼睛,要比神杖上面散發出來的光線更加明亮。
觀景台上的氣氛仿佛凝結了,安靜到了極點。
無數道視線落在他的身上,有著極為複雜的情緒。
大陸沒有誰不認識這隻白鶴,也沒有誰認不出這根神杖。
那麼,自然沒有誰會不知道他是誰。
乘白鶴而至的不是仙人,是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