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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電光與氣息,並沒有真正破壞無垢劍的材質,但已經摧毀了陳長生在上面附著的劍意。
來自無窮深海底的寂滅狂暴氣息,輕而易舉地摧毀了來自西寧鎮舊廟的澄靜劍意。
這並不意味著前者要比後者高妙,而是因為無窮碧的境界要比陳長生的境界高太多。
那道門檻很高,而且是鐵鑄的,無法隨意逾越,任何勇敢地試圖這樣做的人,往往都會摔的頭破血流。
轟的一聲巨響。
狂風在崖坪上呼嘯著,數棵梧桐樹被絞成碎絮,十餘名沒有來得及避開的修道者直接被震飛到了崖外,慘號之聲驟然而起,戛然而止,想來是在半空里便經脈盡斷,生機盡絕。
劍意被摧,無力可繼,無垢劍帶著藏鋒劍鞘被震回,擊打在陳長生的胸口。
悶響聲里,陳長生重重地撞進了崖石堆里,濺出無數石礫,臉色蒼白,神情微黯。
如果不是他憑三劍避開最盛之時、無窮碧其勢已衰,他必然會身受重傷,難以再起。
當然,還有個最重要的原因,是因為他浴過玄霜巨龍的真血,不然就算他是完美洗髓,也承受不住。
一聲帶著暴戾意味的尖嘯,從無窮碧的薄唇間迸發而出。
這聲尖嘯裡帶著殺死仇人的快意,還有無盡的怨毒。
她根本不會給陳長生任何還手的機會,也不會給場間任何人救援的機會。
那柄拂塵散出無數道寂滅的氣息,向著崖石里的陳長生落下。
無數青色的蓮葉,自虛空里浮現,隔絕了四野。
苟寒食神情微變,帶著滿身星輝,破空掠去,劍已在手,卻明顯已經來不及了。
戶三十二與南方道殿主教也往那邊疾掠而去。
南溪齋弟子們更是驚的花容失色,驚呼聲聲,想要趕過去,卻是更慢。
這時候誰還能救得了陳長生?
很奇怪的是,唐三十六沒有動,他盯著崖坪中間的狠狠紅,手裡握著自己威力最大的保命法器,不知道在想什麼。
很奇怪的是,別樣紅也沒有動,他靜靜地看著崖外某處,仿佛還在思考陳長生先前說過的那番話。
眼看著妻子便要殺死自己的殺子仇人,無論是何情緒,他都應該看著那邊。
他到底在想什麼,在看哪裡?或者說,他在等誰?
第897章 大光明里鳳凰來
在相王與某些自以為知曉內情的人看來,別樣紅是在替無窮碧押陣。
陳長生畢竟不是普通人。
他是教宗。
想要殺死一位教宗,極有可能遇到無比意外的情況。
而要殺死一位教宗,那就一定要阻止所有意外的發生。
比如那把刀。
到此刻為止,依然沒有人知道,那把鐵刀到底有沒有來聖女峰,但同樣,誰也不知道,就在下一刻,那把鐵刀會不會就那樣毫無先兆地從天空里落下,然後斬落世間一切他想斬落的事物,就像當年在京都洛水畔那樣。
……
……
這時候誰能來救自己?陳長生沒有想這件事情。
汶水城的時候,他知道那把鐵刀一直都在城外,因為那是他的請求。
其後從奉陽縣城到聖女峰,他來得太急,沒有機會通知對方。而且從十歲時知道自己的命運之後,無論再如何兇險的局面,比如那片代表著死亡的夜色,他都習慣了自己一個人獨自去面對。
如果把自己的命運寄望於他人,那麼這就意味著你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
他不想做這樣的人,他不是這樣的人。
從始至終,他都把希望放在自己的手裡。
看著那片隱藏著無限兇險的蓮海,感知著那道充滿寂滅意味的氣息,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隱藏實力了。
面對著一位神聖領域強者,任何的計謀或者隱藏,都意味著輕視,而那一定會受到懲罰。
他的右手依然握著劍柄,劍鞘里的無數把劍已經做好了準備,隨時可以化作滿天流光殺將過去。
他的左手已經抬起,周園裡的無數妖獸已經做好了準備,隨時可以化作滿山潮水撲將過去。
在周園裡,南客已經做好了準備。
在手腕上,天書碑已經做好了準備。
他相信一直沒有出現的折袖,應該也已經做好了準備。
還有黃紙傘,還有落星石,還有國教神杖。
從來沒有人見過陳長生所有的手段。
哪怕是雪嶺那夜,對上傳說中的魔君,他還有很多手段都沒有施展出來。
在他原先的想法裡,這些手段是應該用在某位長輩身上的。
現在看來,不得不提前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就算這樣,他便能擋住神聖領域強者的全力一擊嗎?
他沒有信心,因為那道門檻真的很高。
天地也沒有信心,不然其間為何有那麼多人疾掠而來。
那些人或焦慮,或絕望,或者提前開始悲痛?
忽然,天地變色。
厚重的烏雲被塗上了一抹金光。
晦暗的天色變得無比明亮。
山間的樹林開始燃燒。
焦慮的、絕望的、悲痛的神情被震驚所取代。
所有人都望向了天空。
天空里出現了一道筆直的火線。
那道火線很長,起始處在雲霧遮掩的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