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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老太爺的眼睛眯的更加厲害,不像老狐狸,而像是山里被風吹雨打多年、風化的很厲害的片狀頁。
「那麼教宗陛下想要我答應你什麼呢?」
「我需要一個時辰。」
「時間都是屬於自己的。」
「我需要的是汶水城的一個時辰。」
陳長生看著唐老太爺說道:「我會在一個時辰里把長生宗那個怪物找出來,而他就是證據。」
什麼叫做汶水城的一個時辰?他沒有說透,但意思很清楚,在這一個時辰里,他希望唐家能夠把汶水城的控制權交給國教方面,當國教方面進行搜索甚至追殺的時候,唐家不能插手。
毫無疑問,這是很異想天開甚至很荒唐的想法。
無數年來,不管是太宗皇帝陛下還是天海聖后,都從來沒有真正地控制過汶水城。
現在陳長生卻想做到這件事情,哪怕只是極短暫的一個時辰,也絕對不可能被唐家接受。
談判的結局,從一開始的時候似乎就已經註定了。
但陳長生依然提了出來,因為他希望那位前輩已經改變了唐老太爺的一些想法。
遺憾的是,他希望看到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三天前他就坐在你現在的位置,和你說了意思大概相同的話,我沒有同意。」
唐老太爺看著他面無表情說道:「除非教宗陛下你能勸他改了姓氏,不然此事沒有任何討論的必要。」
陳長生沉默片刻後說道:「哪怕您明明知道唐家內部有問題,明明知道證據就在汶水城裡?」
「你覺得我在乎這些?教宗陛下,你還太年輕,不知道我們這些老人見過多少陰暗甚至黑暗的事情,我不想相信,就不會相信,如果你要改變我的主意,就要拿出相應的代價。」
唐老太爺看了門外的那把舊傘一眼,說道:「只是讓我懷舊那是遠遠不夠的。」
陳長生沉默了會兒,說道:「我希望您能夠再考慮一下。」
唐老太爺說道:「我已經做了決定。」
陳長生說道:「您不用著急,我可以等。」
唐老太爺說道:「我不喜歡自己的宅子裡有外人在。」
陳長生說道:「我可以在老宅外面等。」
唐老太爺說道:「請便。」
陳長生起身向屋外走去,跨過門檻,拿起那把舊傘,走進院中。
與唐老太爺談話的這段時間裡,雪落的越來越大,青石地上積了厚厚的一層,踩上去有些鬆軟,很舒服。
陳長生撐起舊傘,在那位老供奉的帶領下,走出了老宅。
凌海之王等人迎了上來。
陳長生搖了搖頭。
凌海之王等人的神情沒有什麼變化,因為事先他們便已經想到,唐老太爺不可能答應那個要求。
教宗陛下的那個要求,雖然從道理上來說,確實是直接掀開黑幕,找出主使者的最好辦法,但是……
如果主使者就是唐老太爺怎麼辦?就算不是,汶水城就是唐家,唐家就是唐老太爺,教宗陛下想要掀開汶水城上的重重幕布,豈不是等於想要掀起唐老太爺的衣衫往裡面看個究竟?唐老太爺怎麼可能答應。
凌海之王等人準備把陳長生迎回輦上,回道殿再做商議。
陳長生再次搖了搖頭,轉身朝向唐家老宅,就這樣站在了雪地里。
無數雙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先是疑惑不解,然後迅速轉為震驚。
教宗陛下準備就這麼站在雪中,等著唐老太爺改變心意嗎?
……
……
第838章 風雪裡,接過你的傘
……
……
桉琳大主教上前,把大氅披在陳長生的身上。
時間漸漸流逝,風雪沒有減緩的跡象,反而越來越烈,汶水城裡白茫茫一片,氣溫急劇降低。
傘上的雪積的越來越厚,陳長生握著傘柄的手還是那樣穩定,沒有任何顫抖。
當然他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深色的教宗袍,白色的大氅,微舊的紙傘,這幕畫面其實很好看。
但看著眼前這幕畫面,無論是國教方面還是唐家方面的人都越來越焦慮。
一道緊張的氣氛漸漸籠罩老宅四周,就連後方那座山都變得有些寒意逼人。
到現在為止誰也不能確認陳長生的真實心意。
他是想用誠意感動唐老太爺?還是以教宗陛下的身份威懾整個唐家?
不管是哪種,如果他繼續在風雪裡站下去,那麼總有一刻會出事。
就在老宅外的氣氛變得越來越緊張的時候,就在凌海之王的臉色越來越陰沉的時候,就在唐家老宅管事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的時候,忽然有一道聲音傳入了眾人的耳中。
那是軍靴踏著鬆軟雪面的聲間地,簌簌然,很好聽。
一名軍官從雪街上走了過來。
那個軍官滿臉鬍鬚,鬍鬚上滿是雪渣,看不清楚真實的年齡。
在無數強者的注視下,在漫天風雪裡,他就這樣隨意地走了過來,一直走到了陳長生的身邊。
然後,他伸手把陳長生的傘接了過去。
……
……
很多年前。
陳長生在周陵的最高處,在呼嘯的狂風裡舉著傘,撐著將要崩落的天空。
下一刻他便出現在了數萬里之外的魔域雪原上,遠遠都能夠看到雪老城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