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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鋥的一聲,陳長生拔出了短劍。

  無垢而明亮的劍身,無視那些可怕陰穢的魔意,終於把這片魔霧斬開了一個破口。

  黑色的濃霧瘋狂地涌動起來,尤其是被無垢劍斬開的破口處,更像是有無數黑色的泥漿不停地噴涌。

  濺射的黑霧裡,一隻手從裡面伸了出來,握著一塊像石塊般的武器,如果仔細望去,竟像是半座斷碑。

  和這座形若斷碑的武器相比,那隻手本身更加可怕。

  ——哪怕是撕裂的空間以及陳長生強大至極的劍意,都無法讓那隻手微微顫抖一絲。

  黑霧更加狂暴地擠壓噴涌,那道如山般的魔影,終於出現在了陳長生的視線之中。

  呼嘯的寒風吹拂著這位魔族大人物的鬚髮,卻撼不動那兩根魔角,也撼不動他的人。

  斷碑自天而落。

  陳長生仿佛看到了一座黑色巨山在眼前倒塌,壓了過來。

  一道難以形容的狂暴氣息,沒有絲毫偏倚地向著他雙眉之間偏右一寸的地方轟了過去。

  無限霸道的力量,指向最細微的地方,這代表著海笛難以抗拒的強大實力。

  一年多前在雪原戰場上,陳長生已經有過這種近乎窒息的體驗。

  他就算有千道劍意、萬種手段,也無法彌補雙方實力之間無法逾越的差距。

  沒有任何新意,仿佛還是去年,他的眼睛依然明亮而清澈,沒有任何懼意,手腕一翻,短劍齊眉而去。

  他還是準備用蘇離傳授的第三劍。

  笨劍。

  他知道這一劍可以擋住海笛,但自己也會受重傷。

  當場在戰場上,這個結局已經得到了證明,但他還是這樣選擇。

  看上去,這種選擇確實有些笨,就像這一劍的名字。

  但除了這一劍,他沒有別的任何辦法擋住海笛的全力一擊。

  是的,他不能避,不能退,必須要硬擋住海笛,就像當初在戰場上一樣。

  因為當時他的身後有數百名普通人族士兵,現在他的身後有那些受傷無法離開的普通人。

  但今夜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自從去年他在戰場上身受重傷之後,那個小姑娘便再也沒讓他離開過自己的視線。

  黑色的濃霧裡忽然出現了一道更加幽黑的光影,那是她高速前掠在空間裡留下的痕跡。

  在陳長生把短劍平舉到眼前的時候,黑衣少女出現在了他的身前,舉起雙手向破霧而出的斷碑迎了上去。

  與海笛如同巨山般的身影比較起來,她是那樣的嬌小。

  與那座斷碑狀的黑石比較起來,她潔白的雙手是那樣的可憐,仿佛脆弱的下一刻便會變成無數碎片。

  但她還是舉著雙手迎了過去,姿式有些奇怪,不像是在戰鬥,而像是在獻花。

  下一刻,她的雙手裡居然真的出現了一個花盆。

  但那個盆子裡沒有花,只有一株青葉,而且只剩下了兩片葉子,看著有些淒涼。

  斷碑與青葉相遇在空中。

  ……

  ……

  沒有聲音響起,與四周濃霧被擠壓形成的呼嘯聲相比,斷橋前安靜的有些詭異。

  那是因為這兩道力量過於恐怖強大,把四周事物撕裂、震動的頻率已經超出了正常生物能夠聽到的範疇。

  濕泥里最後殘存的水,都被這兩道強大的力量擠了出來,然後再次蒸發。

  緊接著便被黑衣少女眉眼間散發出來的寒意凍結。

  濃霧漸薄,無論濕意還是魔意,都被凝成了水,沒有來得及變成雨,又已經結成了冰珠。

  無數顆晶瑩的冰珠映照著夜穹里落下的星光,就像無數顆夜明珠般,把此間照耀的無比美麗。

  美麗的仿佛並非人間。

  就像那無數個夜裡的北新橋底。

  站在滿天的細微冰珠之前,黑衣少女的身影依然嬌小。

  但這時候的她已經沒有任何嬌弱的感覺,而是無比強大。

  一道意味難明的笑聲從海笛的嘴裡響起。

  霧氣忽然間再次變得濃郁起來,恐怖至極的魔氣,如滔天的洪水向著她拍打了過去。

  已經異常乾涸的湖底裂出了無數道深刻的痕跡,她的黑衣狂舞著,出現了數道裂口,她的黑髮狂舞著,有數莖斷落,她腳踝上繫著的鐵鏈也在不停地狂舞,如火中承受著無盡痛苦的蛇。

  很明顯,沒能完全破除禁制的她,哪怕手持離宮重寶,依然不是這位魔族大人物的對手。

  但她如冰雪般清冷的臉上,依然看不到任何畏怯的神情,更沒有逃避的想法。

  她仰著頭,就像一個好強的小姑娘。

  也像一個高傲的龍族。

  ……

  ……

  這一切發生在極短的瞬間裡。

  陳長生沒有收劍,卻也來不及去幫助她。

  伴著山石滾落、裂空如雷的聲音,數道高大如樓台般的黑影,已經來到了雪谷外。

  這些都是跟隨海笛的魔族強者。

  陳長生忽然消失了。

  堅硬幹燥而布滿裂痕的湖底上,忽然出現了數十個淡淡的腳印。

  如果有人此時望著夜穹里的繁星,或者能夠看出這些腳印的位置與天上的星宿之間,有著某種隱秘的聯繫。

  這正是他當年從道藏里悟通的耶識步,通過這些年的研究,尤其是漸漸消化掉天書碑文後,已非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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