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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長生說道:「我不是王破,萬事取直,我選擇這樣做,自然是因為對自己有好處。」

  徐世績露出一抹嘲諷的微笑,心想果然如此。

  「我修的是順心意。」陳長生接著說道:「無論遇著何事,都要順心意而行,不然,對我的修道會有極大影響。」

  什麼是順心意?

  他如果看青山嫵媚,那便罷了。

  他如果看青山不爽,那便要移掉。

  如果前路平直,那便罷了。

  如果路有不平,自然要出刀。

  風景如果清美,那便欣賞。

  如果滿眼污煙瘴氣,又如何能夠沉默?

  蘇墨虞讚嘆想著,如此順心意,與王破的刀道又有何區別?

  徐世績最後問道:「難道你真的不怕?」

  陳長生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轉身向著京都里走去。

  四天前,他背著天海聖后的遺體走下了天書陵,葬進了百草園裡。

  這都做了,更何況薛醒川。

  ……

  ……

  將領們的遺體被安葬了,京都郊外多了幾座墳塋,京都里卻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這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要知道,朝廷的意志在過去的四天裡曾經表現的那樣強硬,以至於顯得格外酷烈,所有人都以為,國教學院和陳長生必然會迎來一番風雨,哪怕離宮方面再次毫不猶豫地表現出了自己的維護之意。

  秋風秋雨里,來到國教學院的不是朝廷的軍隊,是薛夫人。

  春天的時候,國教學院重新修復了議事樓,陳長生便在這裡與薛夫人相見。

  薛夫人再次表示了誠摯的謝意,陳長生再次表示不必在意。

  薛夫人說道:「先夫其實一直對您很好奇。」

  陳長生有些不解,說道:「薛神將居然在府里提到過我?」

  如昨日所言,他與薛家之間沒有任何交情可言,甚至可以說是陌生人,他想不明白,薛醒川當初為何會在家裡提到自己,當然,他或者會與自己的妻子議論些朝堂上的事情,聖后娘娘的心事,但說到好奇……想來應該是更私人的領域,與昭明太子那些傳言無涉。

  薛夫人看著他說道:「他說您是他此生僅見的第二個真人。」

  自西寧來到京都後,世人對陳長生的評價很多,比如天才橫溢,比如沉穩早熟,比如寧靜如春風。

  他不知道,在薛醒川之前,已經有人用真人形容過他。

  薛夫人說道:「先夫不解,明明是您砍掉了他親弟弟的一隻手臂,為何偶爾在宮裡或是別處,您和他相遇時,總能保持的這般平靜。」

  陳長生明白,這說的是當初在荒原上送蘇離南歸途中,他用剛剛學會的慧劍,斷了薛河神將一臂的往事。

  事後他與薛醒川朝面的機會不少,按道理來說,或者歉疚,或者警惕,他總應該流露出些異樣的情緒才是,但他沒有。

  他甚至沒有與薛醒川談到過這些事情,仿佛就像這件事情沒有發生過一般。

  「薛河當時曾經說過,我不殺他,他會記我的恩情。」

  陳長生想了想,說道:「他們是兄弟,我不想薛神將記得這份恩情,所以不曾提。」

  薛夫人很感慨。

  當時在荒原上,薛河說:你沒有殺我,只斷了我一臂,所以我記你的恩情。

  世間最多便是爾虞我詐,一般人聽到這句話後,必然不會當真。

  陳長生卻當了真。

  薛醒川想了很長時間,才想明白他的平靜與不提,應該是把這話當了真。

  那天夜裡,他對自己的妻子感慨說道:「陳長生,真人也。」

  第685章 活路

  真人,是很不一般的稱讚。

  陳長生安靜了會兒,問道:「還有一個?」

  先前薛夫人說,他是薛醒川認為的兩個真人之一。

  薛夫人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換了一種方式:「您不愧是聖后娘娘的兒子。」

  陳長生明白了,說道:「遺憾的是,我並不是她的兒子。」

  薛夫人說道:「我很欣慰能夠聽到您說遺憾。」

  陳長生說道:「是的,我並不以為有這樣一位母親是羞恥,雖然她不是好人,但是很了不起的人。」

  薛夫人感慨說道:「是啊,不然先夫他們又怎會願意追隨娘娘,至死不渝。」

  陳長生忽然問道:「你恨嗎?」

  要說恨,薛夫人的太多恨的道理,要說悔,也有悔的理由。

  那些恨與悔,並不都是對新朝的,對那位刑部主事,對徐世績的,也應該有對過去那段歲月的。

  薛夫人很平靜,說道:「不,我只恨周通不死。」

  陳長生靜靜看著她的眼睛,沒有說話,沒有安慰。

  薛夫人聰慧至極,明白了,有些吃驚,很是感動,想要勸說什麼,卻無法開口,因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陳長生什麼話都沒有說,她又如何勸?

  二人告別,在國教學院門前,陳長生對薛夫人說道:「請您不要離開。」

  按照教樞處送來的消息,薛府已經人去府空,後門處有幾箱準備好的行李,看起來,薛夫人可能會在近日返鄉。

  陳長生卻請她不要離開。

  薛夫人懂他的意思,因為他懂她的意思。

  她沉默了很長時間,有些艱難地露出一絲微笑,說道:「好,我會親眼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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