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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神情非常認真,但說的內容極不認真。
他知道陳長生對皇位這種東西沒有任何興趣,只是想用這些話沖淡一下當前的壓抑氣氛。
「說起來,教宗和大周皇帝,做哪個好?」他看著陳長生微笑著問道。
陳長生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答的人是折袖。向來待世事極為漠然的狼族少年,有些笨拙地出著主意:「還是做皇帝好,手底下有軍隊,有三十八神將,將來和魔族打仗,是統帥。」
真好。
有這樣的朋友真好。
陳長生在心裡想著。
西寧鎮不知道是不是虛妄,他的存在不知道是不是虛妄,但至少他現在可以確定,在京都的這些日子無比真實。
「謝謝。」他對唐三十六和折袖說道,然後感覺到了些什麼,說道:「我有些事情要先去處理一下。」
折袖不清楚他要去處理什麼,唐三十六則很輕易地猜到了,尤其是在感知到自己的法器傳來氣息波動後,看到了樓下白沙淺水間一掠而過的那道裙影,這讓他很鬱悶,心想果然是個見色忘義的傢伙。
……
……
那顆棗核靜靜地躺在白沙里,在清澈的湖水中,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帶著她的氣息,這顆棗核成為湖中很多游魚極願親近的對象,表面被啄食的極為乾淨,非常光滑,看上去就像是一個雕了些線條的石頭。
陳長生和徐有容坐在台邊,腳浸在湖水裡,沒有刻意坐地更近,肩頭時不時輕輕碰觸。
這種距離,這種節奏,這種平靜,是他們最習慣、也是最喜歡的,就像他們對彼此的感覺一樣。
徐有容輕聲說道:「能有這樣的朋友,是很值得高興的事情。」
陳長生說道:「你……沒有這樣的朋友嗎?」
然後他想起來,她自幼便是整座京都呵護寵愛的小公主,是聖后娘娘與聖女悉心培養的繼承者。從五歲開始,她就已經離開了普通的塵世,那麼確實很難擁有普通、卻又極珍貴的朋友。
徐有容微微一笑,說道:「齋里所有師姐師妹……甚至除了老師之外的長輩對我都很尊敬,哪裡有辦法隨意地聊天,不過我在山下一個鎮上倒有些能聊些心事的熟人……以後介紹你認識。」
聽著這話,陳長生有些好奇,心想普通的小鎮上怎麼會有你的熟人?
「如果真要說朋友……其實離山裡的師兄弟倒更像一些,只是畢竟不在一個地方,接觸的機會相對較少。」
「聽說……秋山君練劍的地方和慈澗寺隔得不遠?」
「你想問什麼?」
「沒什麼。」
「好吧,你沒有說錯,我一直把師兄當作極重要的朋友。」
「問題在於,他肯定不會這麼想。」
「落落殿下拜你為師,卻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
「說不過你。」
「因為你沒道理。」
「好吧。」
「怎麼不說話了?」
「你想聽什麼?」
「你……真的是昭明太子嗎?」
小樓下的木台,頓時變得安靜起來。
湖水輕輕地盪著,白沙靜而不動,游魚則遠遠避走,仿佛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
陳長生沉默了很長時間,說道:「我不知道,但我覺得不是。」
徐有容微微偏頭,輕輕地靠在他的肩上。
第582章 他決定破境的時候故人來了
在周園裡她身受重傷時,曾經靠過他的肩,後來再沒有與他這般親近過,哪怕是京都的那些雪夜裡。
這是真正的靠,她把身體與重量都落在了他的肩上。
傳過去的,除了少女的氣息與溫度,還有安慰與心意。
陳長生接受到了,心情變得不再那麼沉重,說道:「放心吧,我沒事。」
徐有容輕聲說道:「但天機既然有此想法,娘娘肯定也會這般想。」
陳長生沉默了會兒,說道:「我沒辦法阻止別人怎麼想。」
徐有容知道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她也沒有辦法阻止娘娘會怎麼想。
就像那天夜裡陳長生說過的那樣,娘娘從來都不是一個普通意義上的好人,也很難用普通人的倫理與道德去看她。
「傳聞里都說,娘娘當初被太宗皇帝貶進百草園後,結識了我師父和教宗陛下,才掌握了逆天改命的方法……如此看來,他們當初應該是互相極為信任的同道中人才是,為何……後來雙方會變成不共戴天的仇敵?」
「當初國教學院血案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沒有人知道,只是我隱約聽說過,當初娘娘與商院長曾經有過某個約定,但後來娘娘沒有按照承諾中的做,所以二人才會反目成仇。」
「那個約定……想來應該是皇位。」
「應該如此。」
「娘娘為什麼不願意把皇位交還給皇族中人?」
「這個問題我很多年前就問過她,娘娘說,那是因為陳氏皇族裡沒有一個擔得起皇位的子孫。」
「諸州郡里散落著數百位皇族後代,難道一個能承擔國之重任的人都沒有?」
陳長生沒有把這句話完整地說出來。
徐有容明白他的意思,說道:「沒有。」
陳長生說道:「聽聞陳留王一脈的那位相王殿下,名聲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