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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都流傳載余的流言或者說傳聞里,說他是昭明太子之前,當然會先提到他是皇族中人。
「為什麼?為什麼所有人都確定我是皇族?難道就因為我姓陳?」
他看著天機老人問道,沒有發現和平時相比,自己此時的音調有些高。
這種心神激盪的情形,對他來說,是很少見的事情。
花園裡瀰漫著濃霧,把他和天機老人的對話聲,嚴密地隔絕在裡面,絕對沒有任何人能夠聽到。
「為什麼能夠確定你是皇族?」
天機老人看著他,眼神里的情緒有些複雜,說道:「因為你的身體裡曾經有過日輪。」
「日輪?」
陳長生對這個詞並不陌生,雖然自從天海聖后當朝、皇族中人被盡數遣出京都後,已經很少有人會提到這個詞。
當年陳氏皇族出天涼郡而平天下,連續出現陳玄霸、太宗皇帝等絕世強者,就是因為陳氏一族的血脈天賦本就與眾不同。他們的修行與別的宗派山門都不同,其中的具體差異當然是皇族最大的秘密,但日輪二字還是留傳了出來。
陳長生回想起從西寧到京都後的修道過程,尤其是無數次坐照自觀,搖了搖頭:「不,我沒有在身體裡發現什麼日輪。」
「那是因為你體內的日輪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毀了,更準確地說,炸了。」
天機老人靜靜看著他,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陳長生總覺得對方的眼神裡帶著些憐憫的意味。
「這怎麼可能?如果真的如您所說,我的身體裡曾經有過日輪,然後炸掉,為什麼我自己沒有任何感覺?」
「那是因為你體內的日輪毀掉的時候,你還只是個嬰兒。」
「……可就算如此,為什麼以前從來沒有人發現過我身體裡有日輪的痕跡?為什麼您上次去京都見我沒有發現?」
陳長生依然無法接受這種推論,哪怕說出這話的人是天機老人。
「因為那時候你的境界還不夠,隨著你的修為漸深,星光入體,將經脈顯影的更加清楚,我才能最後確認。」
「不是在說日輪炸掉的事情嗎?怎麼又提到了經脈?」
「你……是不是經脈斷裂,真元運行一直都有問題?」
天機老人看著他的眼睛問道。
陳長生震驚無語。
就像血一樣,堵塞或者說斷裂的經脈,也是他身體最大的秘密。
這個秘密更加可怕,因為按照師父的說法,他經脈的問題,會直接讓他在二十歲時死去。
他沒有想到,這個秘密會如此輕易地被天機老人看破,然後說了出來。
只是……斷裂的經脈,與他是皇族有什麼關係?與日輪又有什麼關係?
天機老人舉起右手,隔著桌子,指向陳長生胸腹間某處。
「在你嬰兒時,日輪便是在這裡爆炸開來,然後如蛛網一般蔓延,切斷了你的九經。」
「你要問斷裂的經脈與日輪的爆炸有什麼關聯?」
「你斷裂的經脈,就是日輪爆炸的痕跡,就是最直接的證據。」
「世間無數人里,只有你才有這種經脈破損之象。」
「所以你是陳氏皇族。」
「當然,你是一個非常不幸的皇族。」
「按道理來說,在日輪爆炸的那一刻,還是嬰兒的你就應該已經死了。」
「但你活了下來,這本身就已經是一種奇蹟。」
花園裡一片安靜。
霧氣變得異常濃郁。
溫暖如春的場間,忽然間寒冷仿佛嚴冬。
陳長生沉默了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
直到很久以後,他看著天機老人問道:「可是……還是會死吧?」
這一次,輪到天機老人沉默了。
第579章 人生就是無數個選擇題(上)
湖面上的風千絲萬縷,不知憑何穿過陣法,來到場間,將霧氣拂淡,將氣溫變低。
便如此時場間二人的心情。
「我的醫術不如商,亦不如寅。」
天機老人看著他說道:「如果他們二人都沒有什麼辦法,我亦不知如何著手。」
陳長生望向遠方,被吹散的霧氣那面,隱約可以看到碧藍的湖,很好看。
「不過,按照我的推測,既然你的問題,在於嬰兒時的日輪爆炸導致的經脈堵塞,那麼如果你不去嘗試修行,甚至直接把體內的真元散盡,或者可以勉強保持一下原狀,至少……可以將傷勢爆發的事情延遲一些。」
聽到天機老人的話,陳長生收回視線,問道:「前輩,有幾分把握?」
對此事,天機老人在他昏迷的時候,已經算了很長時間,直接說道:「兩成。」
兩成,這真是一個有些尷尬的數字,說是希望,卻有些渺茫,說是絕望,卻明明可以看到前路。
今天陳長生知道了很多事情,關於自己的很多事情,然而前路的盡頭,依然有一大片陰影。
如果換作別的人,在希望與絕望之間來回反覆數次,只怕精神早就已經要崩潰,但他沒有。
他甚至很快便從先前的情緒中擺脫出來,回復了真正的平靜。
天機老人神情不變,心裡已然掀起波瀾——以此子的心性,若非天不假命,豈能不得大道?
陳長生的心志真的很可怕,他以難以想像的速度回復了平靜,甚至忘記了先前那番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