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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個江流兒,被師父拾到,養大成人,教育成材,來到京都後,被梅里砂大主教愛護培養,被教宗陛下看重,他從國教里得到了太多東西,那麼他便要承擔起相對應的責任,而且……

  「我不信任娘娘。」他端著茶杯,背著對徐有容,很平靜地說道。

  「為什麼?」徐有容站起身來,看著他問道:「就因為娘娘是個女子,不是男人?」

  陳長生看著手裡的茶杯,說道:「不,是因為她不是好人。」

  事涉大周皇位與國教傳承這樣的大事,說的是在世間沉浮多年的大人物,卻用男與女,好與壞來言說,若讓別人聽到這番話,必然會嘲笑對話的這對年輕男女幼稚、天真、可笑。

  但他們說的很認真。

  徐有容知道,陳長生就是這樣的人。

  她自己也是這樣的人。

  房間裡變得安靜起來,很長時間兩個人都沒有再開口說話。

  這是自相識以來,他們第一次相對正式地討論這方面的問題,以前從來沒有說過,因為所謂陣營二字。

  「娘娘對我來說……就像是母親。」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徐有容的聲音再次響起,有些淡,情緒卻很濃。

  關於天海聖后與徐有容之間的關係,包括陳長生在內,有很多人都覺得有些看不明白,那種寵愛與信任究竟是怎樣發生的,直到蘇離那封信里的燎天劍沖天而起,在京都的夜穹上與木劍小鳳遇上,所有人才知道真正的原因——原來聖后娘娘也是天鳳血脈,從這種意義上來說,徐有容才是她真正的傳承,甚至是要比子息更重要的傳承。

  「但她不是好人。」陳長生看著徐有容的眼睛,很平靜卻又堅定地說道:「所以我不會信任她。」

  徐有容看著他輕聲問道:「善惡的標準是什麼?」

  陳長生說道:「我不是要與你辯論,大善即惡那些論點也非我所能掌握,我只知道,她殺死過很多無辜的人。」

  自數百年前親掌國政開始,死在天海聖后手下的人不計其數,有陳氏皇族,有國教舊派,有貪官污吏,有為非作歹的犯人,但誰都不能否認,在這個過程里,有很多不應該死去的人因為她死了。

  「蘇師叔也殺過很多人,雖然他是無意的,可是死在他劍下的無辜者也不少。」

  「有意無意,在我看來這是很大的分別。」

  「那你憑何確定那些死去的無辜者是娘娘有意的行為?」

  「因為周通。」陳長生看著她的眼睛,說道:「周通是個純粹的惡人,他以殘虐為樂,以折磨眾生為趣,娘娘從啟用這個人的第一天開始,便再也沒有辦法說自己無心為惡。」

  徐有容沉默片刻後說道:「難道要把周通的一應罪惡盡數歸於娘娘?這未免有些不公平。」

  陳長生說道:「養狗者不拴鏈,狗咬了人,當然是主人的罪過,利刀出鞘殺人,當然是握刀的人的罪過。」

  舉世皆知,周通就是聖后養的一隻惡犬,一把鋒利的尖刀。

  徐有容看著他的眼睛,說道:「你願意替蘇師叔辯解,卻不肯體諒娘娘,終究還是偏見。」

  陳長生說道:「蘇離前輩當初究竟在長生宗和潯陽城殺了多少人,我沒見過,但是……娘娘和周通當年在京都殺人,都寫在書上,而我看過書,我知道那些字跡都是用血寫出來的,很刺眼。」

  再次安靜,兩個人再次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

  第575章 蜜棗般的夜晚

  「將來京都如果真的出事了,你會怎麼做?」

  徐有容走到窗邊,雙臂環抱在胸前,看著窗外湖水裡的點點星辰,聲音也像水一般淡了起來。

  陳長生說道:「我修的是順心意,若事情來了,自然心意動。」

  徐有容沒有回頭,安靜片刻後問道:「如果來的是我呢?」

  陳長生很認真地想了想,發現無法設想那種畫面,無論提前得出任何結論,說道:「我不知道。」

  天機閣在湖畔建造的這十幾幢小樓極為講究,尤其是陳長生居住的這一幢,推窗便能見湖,而且窗外有一條木棧道,順著棧道走下去,便能走到湖邊的淺水裡,星光下的淺水中,此時正有幾隻黑色的魚兒在遊動。

  徐有容沿著木棧道走了下去,在最下面那級木台上脫了鞋與襪,走進了清澈的淺水中。

  那幾隻黑色的魚兒毫不怕人,非但沒有受驚離開,反而圍了過來,繞著她雪白的赤足緩緩地遊動,畫面很美麗。

  陳長生看著站在湖水裡的她,覺得她的背影有些孤單,然後生出些不解。按道理來說,她是南方聖女,無論天機老人還是茅秋雨都不應該隱瞞她這件事情,可是為什麼她直到今夜還無法確認那個中年書生就是魔君?

  先前那番對話沖淡了很多情緒,他不希望這樣繼續發展下去,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魔君破寒山天石大陣而出時,天機老人受了重傷,還沒有好,所以我沒有見到。」

  「茅院長呢?」

  「他是教宗的臂膀,又怎會予我太多方便。」

  終究還是陣營的問題,陳長生心想凌海之王作為國教新派的代表人物,必然早已投誠聖后娘娘,為何也沒有對你說?

  這個問題他沒有問,徐有容卻知道他在想什麼。

  她把手伸進湖水裡,去逗弄那幾隻小魚,看似隨意說道:「他和天海承武請小德對付你,我不高興,所以沒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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