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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的王破在朱洛的身前,只是個只能俯首受教的晚輩。

  然而,他卻要向朱洛出手?

  「晚輩不敢。」

  王破抬起頭來,平靜甚至有些木訥地看著朱洛。

  朱洛眉眼漸寧,雨街上的氣氛略輕鬆了些。

  王破舉起鐵刀,隔著雨簾指向這位不可撼動的大陸強者,說道:「請前輩先出手。」

  街巷間一片譁然,便是漸趨暴烈的雨聲,都無法掩蓋人們的驚呼與議論。

  朱洛的眉猛然挑起,磅礴的氣息破天而起,震的暴雨驟散。

  然後他再次大笑起來,冷漠而疏淡的笑聲,響徹整座潯陽城。

  「可惜了。」

  朱洛漠然說著,顯得有些遺憾。因為人類世界最有機會進入神聖領域的數人里,今日之後將會有一人死去,再沒有任何機會。

  「可惜了。」蘇離嘆道。

  他不想王破死,為此做了一些事情,但王破不接受,因為王破的刀道與他的劍道不一樣,與當年周獨夫的刀道也不一樣,他的刀講究一個直字。

  當王破捲袖擦刀的時候,蘇離忽然間覺得,這個傢伙的刀將來有可能暴發出與自己和周獨夫截然不同,但或者更有意趣的光明。

  所以他覺得很可惜。

  這個世界沒有機會看到王破將來的那一刀,想必這個世界也會覺得遺憾吧。

  梁王孫看著雨中的王破,什麼都沒有說,心情略複雜。為了完成某些事情,完整自己的生命體驗,為此而放棄生命,向不可挑戰之處進軍,對他們這樣的天才而言,並不是太難理解、無法接受的事情,所以他哪怕付出生命也想殺死蘇離,只是他的精神世界裡有一片血腥的汪洋大海,王破又是為什麼呢?難道真的只憑心中的理念?

  一念及此,他忽然生出很多佩服,心想難怪三十餘年來,自己始終無法追上此人,難怪三十餘年來,肖張再如何瘋狂修行也不如此人,難怪三十餘年來,荀梅都只能把自己囚禁在天書陵里,直到死前才憑著對生死的超越與此人並肩。

  同樣看著王破的人還有陳長生。他沒有說話,也沒有想太多,只是下意識里生出無盡讚嘆。他覺得王破好帥,而且不知道為什麼……總讓他感覺有些親近。

  然後他想明白了,王破很像自己身邊的很多人……不,應該是他認識的很多人都像王破,在某些方面,比如折袖比如唐三十六比如苟寒食比如……自己。

  那些相似的地方,往往是最閃光的地方,比如執著,比如溫和,比如堅定,比如毅力,比如驕傲,比如沉默,陳長生在王破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和朋友們的所有。一身舊衫,卻有無數光亮。他在王破的身上還看到陳初見姑娘的美好,甚至還看到了南客。

  明知不敵,我還是要戰,戰死你。這樣的人,真了不起。除了師兄餘人,陳長生覺得自己的修道生涯又多了位學習的對象。

  於是,他開始學習。

  他把袖子卷了起來,同時抽出了鞘中的龍吟短劍。

  便在這時,王破把刀柄插進鞘口裡,喀的一聲脆響,刀與鞘合為一體,變成了一把大刀,然後他雙手緩緩握緊刀柄,直視前方的朱洛。

  陳長生心想真是極巧,把劍柄插進鞘口,於是短劍變成了一把劍柄很長的橫劍,同樣雙手握緊劍柄,盯著街那頭的朱洛。

  就這樣,他們隔著十餘丈的距離,一前一後站在雨中。

  蘇離坐在馬背上,雨水沖洗著他的臉,有些蒼白,眼神卻越來越明亮。

  朱洛走了過來,雨水沒有變大,風卻變得更加濕冷,光線昏暗無比,有人抬頭望天,只見天空里那片陰雲的顏色深沉了很多。

  月下獨酌不相親,他的道就是絕情滅性,清孤無雙。

  隨著他的腳步抬起落下,雨水裡的落葉忽然被震了起來,帶著水珠被寒風吹拂的到處飄舞,隨著這些濕葉的飄舞,自有一股蕭索的感覺,籠罩了長街。

  人群里響起數聲悶哼與痛呼,那些被勁意拂來的濕葉,竟仿佛勁矢一般,割傷了數名修行者,人們這才醒過神來,想明白接下來這場戰鬥是多麼的可怕,紛紛向著更遠處的街巷避去,只是瞬間,長街上便變得更加安靜,空蕩蕩的。

  空蕩蕩這個詞並不確切,因為還有暴雨。

  暴雨里,有這片大陸真正不可抵擋的風雨正在緩步行來。

  王破提著刀,陳長生牽著馬,蘇離坐在馬上,直面風雨。

  站在最前面的,是王破。

  擦的一聲輕響,鐵刀迎雨而起,橫於身前。

  王破沒有出手,因為他是晚輩,朱洛是前輩。

  朱洛自然也不會占他便宜,抬起手來,在重重雨簾里輕點一下,便等於是出了手。

  一聲悶雷,在王破身前響起,狂風大作,雨絲傾瀉,仿佛那處有瀑布倒生。

  濕漉的落葉,依然在雨中飄舞著。

  朱洛緩緩走來,黑色大氅也在雨中飄舞。

  王破的臉蒼白了數分。

  他的刀域承受著難以想像的力量碾壓。他身前的空中,雨絲亂飛,數百道痕跡不停顯現,然後消失。那些痕跡正是朱洛的氣息與他的刀域的衝撞。

  朱洛沒有刻意提升氣息,只是這樣緩步走來,他便要如禮大賓。

  他和朱洛之間,實力境界的差距太過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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