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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5章 三棵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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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在人類世界德高望重,在黎民百姓眼中有若神明的八方風雨,在蘇離的口中就是八個廢物,更不要忘記在最開始的時候,他就說過對方是老混蛋。這還罷了,聽他的口氣,似乎說殺便能殺死這些大陸的最強者,真是何其狂妄驕傲,即便他是傳奇的離山小師叔,場間聽到這番話的人,依然覺得太過誇張,甚至荒唐。

  朱洛的臉上沒有露出因荒唐而生出的嘲弄神色,也沒有憤怒,還是那般的漠然,作為絕世宗的宗主,他的道心修的便絕情滅性,這四個字並不是冷酷暴虐的意思,而是仿佛明月照雪原,孤清冷絕,不為外物神識所惑的意思。

  他看著蘇離說道:「你沒有機會了。」

  是的,蘇離就要死了,無論他全盛之時有沒有能力殺死八方風雨,甚至威脅到那五位聖人,他即將離開這個世界,未曾發生的事情只能成為消失在歷史長河裡的迷團。

  但蘇離不這樣認為,他看著朱洛說道:「待我養好傷,我首先就去漢秋城殺你。」

  他這話說的極其隨意淡然,仿佛根本不知道朱洛是來殺自己的,仿佛不知道潯陽城就是他的葬身之地,仿佛下一刻他就會回到離山。

  朱洛披在肩頭的長髮被微風拂動,雙眉同時微動,終於露出一絲譏誚的意味。

  「不對,不應該是去漢秋城殺你……而是去漢秋城殺你全家。」

  蘇離糾正道。然後他望向人群前方的梁王孫,說道:「這一次,我要吸取曾經的經驗教訓,再不能犯這些錯誤。」

  「前輩,您這樣是不對的。」

  陳長生牽著韁繩,回頭望向他說道。是的,殺人全家這種事情怎麼都是不對的,哪怕斬草不除根,可能會帶來日後的燎原野火。

  一路南歸,蘇離以為自己很了解陳長生這個小孩子,但到了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並沒有完全了解對方,沉默片刻後笑著說道:「那就不殺他全家,只殺他。」

  這番言談聽上去就像是笑話,事實上本來就是笑話。

  即將死去的蘇離,說將來要殺朱洛全家,他哪裡還有將來?

  朱洛看著他,肅容說道:「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難道你不能正經一次嗎?」

  先前潯陽城的主教大人華介夫對陳長生說過類似意思的話。

  「平靜地迎接死亡就是正經?那我不會喜歡這正經,死在沙場上、萬山里,還是死在舒服的床上和美人的懷抱中,我當然選擇後者。」

  蘇離說道:「說起來,我真的不理解你們這些老傢伙究竟為了什麼而活著……如果說利益,我看不出來你能從這件事情里獲得多少利益……看來你也挺慘,畢竟這裡是天涼郡……那些老傢伙可以躲在自己的洞府里、都城裡,你卻沒辦法躲。」

  朱洛沉默片刻後說道:「有些事情,總是要解決的。」

  自始至終,這位德高望重的天涼郡大人物,都沒有在潯陽城現身的意思,因為哪怕是他也不願意親手殺死蘇離,至少雙手不能沾上蘇離的血。

  直到王破出現,刀破雪空,群豪避退,他不得不出現。

  蘇離看著他嘲諷說道:「那你有沒有想過以後的事情怎麼解決呢?雖然說南邊也有很多人一直想我去死,但怎麼說我也是天南的偶像人物,如果你的雙手沾了我的血,那麼南人的憤怒就要由你朱家和絕世宗來承受了,你有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朱洛沒有說話,像他這樣的人物,道心無法,世事洞明,哪有算不清楚時局的道理,只是正如他所言,這件事情既然發生在天涼郡,那隻好由他來解決。

  「活了幾百歲,終究還是要被人當刀來使。」

  蘇離看著他同情說道:「你媽怎麼生了你這麼個白痴?你爸在九泉之下得知朱家會因為你今天的決定日漸衰弱,會不會後悔生出你這個白痴來?」

  鋒利刺耳,字字誅心,卻不僅僅因為這是污言穢語,而是因為這些話沒有錯。無錯之言,便是劍,以蘇離的本事,哪怕朱洛道心定如磐石,也要被留下些痕跡。

  朱洛看著馬背上那個已然虛弱,連手臂都快要抬不起來的傢伙,說道:「滔滔大河分兩岸,哪怕只看不語,也總要選一邊。」

  這說的是蘇離,說的就是為什麼整個大陸都要殺蘇離。

  十餘年前,大周在國教學院血案之後,正處內亂之中,長生宗與梁王府聯手,意欲北伐,蘇離卻不願意,甚至憑手裡一把劍把這件大事給破了。百餘年來,無論天海聖后還是教宗大人,都想著要南北合流,可蘇離還是不干,憑著手裡的一把劍,站在天南生生阻著天下大勢無法向前。

  在這兩件事情上,無論蘇離怎麼選,他都不會陷入當前的危局,然而他卻偏偏什麼都不選,他的態度非常驕傲而明確:「我若是砥柱,就該站在大河中央,我若是浮萍,就該順水而下,我是蘇離,我憑什麼要站在岸邊?」

  朱洛不再多言,說道:「離山會繼續存在,只不過不再有你。」

  這是尊重,也是宣告。

  潯陽城的街頭,安靜無聲,陰雲漸盛,又有雨點緩緩飄落。

  「沒有我的離山,還是離山嗎?」

  蘇離面無表情望向南方,想著離山上此時可能正在發生的事情,心情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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