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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離看著在道旁嘔吐的少年,沉默不語。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他以黃紙傘為杖慢慢地走到陳長生的身後,慢慢地舉起黃紙傘,打在陳長生的頸後。

  啪的一聲,陳長生慢慢地倒了下去。倒下前,他用盡最後的力量,保證自己向後倒下,不會沾染到自己吐出來的那些穢物。

  但他沒有昏過去,依然睜著眼睛,看著天空,痛苦無比,虛弱至極。

  蘇離淡漠說道:「你如果不肯昏,就有可能瘋。」

  剛才那一擊,他把這些天暗中積蓄的力量全部用了,本以為或者不足以殺敵,但可以用來救人,卻沒想到這少年的身體如此堅韌。

  陳長生像瀕死的魚兒一樣張著嘴,虛弱說道:「前輩,山上有棵草。」

  「你不會是臨死前想寫首詩吧?」蘇離說道:「別這樣,會讓人不自在。」

  陳長生艱難地抬起手,指著那棵草說道:「那是百日醉。」

  就像蘇離說的那樣,如果再這樣下去,他的識海真的有可能破裂,直接死去或者變成白痴,而且最關鍵的是,他現在真的很難受,很痛苦。如果他這時候能夠保證視線不模糊,能夠看清藍天裡的白雲,他絕對會第一時間解下金針,把自己弄暈過去,但他做不到。

  幸運的是,在倒下的時候,他看到一棵能夠讓自己昏迷的草。

  蘇離明白了他的意思,把那棵草摘了過來,有些粗暴地用手扯成碎段,塞進他的嘴裡。

  陳長生終於閉上了眼睛,臉色依然蒼白,睫毛微微顫抖。

  蘇離有些疲憊地呼吸了兩下,盤膝坐下,看了一眼靜寂無人的荒山,右手落在傘柄上。

  片刻後,陳長生忽然睜開眼睛,有些失神地望著天空。

  蘇離眼帘微垂,說道:「還不肯昏?」

  陳長生疲憊說道:「藥力沒那麼快。」

  蘇離說道:「那就閉嘴,閉眼,等著。」

  陳長生艱難地說道:「可是我有句話想對前輩說。」

  蘇離沉默了會兒,面無表情說道:「放。」

  「前輩……以後還是少殺些人吧。」

  說完這句話,陳長生覺得終於做完了必須做的事情,心神鬆懈,閉上眼睛,就此昏睡過去。

  ……

  ……

  第378章 新的劍法

  看著昏睡中的陳長生,蘇離微微挑眉,若有所思,因為他之前說的最後那句話,也因為陳長生這些天說過的很多話,做過的很多事。

  在雲遊四海的漫漫數百載旅程里,他見過很多優秀的少年,那些少年有的很天才,有的極有毅力,他最欣賞的幾名少年現在都在離山劍宗。

  但他沒有見過像陳長生這樣的少年。

  他總以為少年總有少年獨有的精氣神,所謂朝陽與晨露,新蝶與雛鳥,那種青春的生命的氣息是那樣的清楚與激昂,陳長生也有這方面的氣質,卻更加淡然,這個少年也是一縷春風,但是初春的風,很是清淡,於是清新的令人心曠神怡。

  蘇離看著沉睡中的陳長生,沉默不語,仔細觀察著。

  一般的少年在醒著的時候,往往會刻意壓低音調,故作平靜從容,以此搏得長輩老成的讚許以及同輩沉穩的評價羨慕,而在睡眠里則會回到真實年齡段應有的模樣,露出天真無邪的那一面,陳長生卻並不這樣,他的眉眼是少年的眉眼,清稚的仿佛雨前的茶園,但神情卻還是像醒著時那般平靜,甚至……反而有些哀愁。

  為什麼即便在沉睡中,這個少年的眉頭依然皺的這般緊?他在想什麼?他在擔心什麼?他在憂慮什麼?如果他的身上始終承載著夢鄉里都無法擺脫的壓力,那麼他醒著的時候,為何卻是那樣的平靜從容,根本讓旁人感受不到絲毫?

  蘇離很清楚,陳長生的心裡肯定有事,但他不想問,也不想去探詢,不是他不好奇,而是因為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抬頭望向莽莽的荒山原野,面無表情,眼眸如星,寒意漸盛,握著黃紙傘柄的手比先前略松,卻是更適合拔劍的姿式。

  那個叫劉青的殺手,現在就在這片荒山原野之間,應該正注視著這裡。大陸殺手榜第三,對一般人來說毫無疑問很可怕,但放在平常,不能讓蘇離抬頭看上一眼,只是現在的情況並不是平常。陳長生在昏睡中,他身受重傷,怎麼看都是那名刺客最好的出手機會,除非那名刺客把保守主義的教條決定繼續背下去。

  蘇離忽然有些緊張,於是臉上的情緒越發淡然。他已經有很多年沒有這樣緊張過了,因為已經有很多年沒有人能夠威脅到他的生死。他以為自己早就已經看透了生死,但在薛河和梁紅妝出現後,他才知道,哪怕是劍心通明的自己,依然不能在死亡面前讓心境繼續保持通明。或者是因為,他剛剛經歷了一場最艱難的生死考驗。

  這輩子他遇見過很多次生死考驗,戰勝過無數看似無法戰勝的強敵,和那些對手比起來,薛河和梁紅妝這種級數的人物根本不值一提,但他很清楚,他這輩子最接近死亡的那一刻,不是在雪老城外的雪原里,也不是在長生宗的寒澗畔,而是就在不久之前那座無名的荒山里,當梁紅妝舞衣如火撲過來的那一瞬間。

  之所以那是他此生最接近死亡的一刻,是因為梁紅妝一定會殺死他,因為劉青當時肯定隱藏在不遠處,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沒有辦法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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