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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隻毛鹿在陳長生的召喚下,慢慢地踱了回來,溫順地被繩索重新繫到頸間。

  竹笛清揚,再次出發。

  ……

  ……

  接下來的旅程,陳長生變得沉默了很多,或者說更像平時的自己——只有在面對唐三十六和蘇離的時候,他的話才會多起來。

  他現在的沉默,當然是因為那個不知何時會出現的刺客。

  正如有時候不說比說更有力量,一個不出現的敵人也永遠要比站在你面前的敵人更可怕。

  蘇離卻一如往常,在他的身上根本看不到絲毫不安,竹笛繼續吹著,小酒繼續喝著,傷繼續養著,就像當日躺在雪嶺溫泉里一般,很是愜意平靜,仿佛自己並沒有身受重傷,只是在進行一場尋常的旅行。

  陳長生警惕地注視著視線里的一切景物,心理壓力很大,想到的一些事情更讓他的心情越來越沉重。

  在軍寨里遇到兩名殺手,大周騎兵四處搜捕,說明如蘇言猜測的那樣,黑袍算到了他們逃離的方向,並且把這個消息傳給了人類世界裡的某些勢力,那些勢力接下來會怎樣做?如果是聖后娘娘指使追殺蘇離,那麼她知道不知道自己和蘇離在一起?如果知道的話,會不會讓那些強者與刺客順手把自己也殺了?如果是……離宮裡的大人物們想要蘇離死,那麼他們可否知道自己還活著?還是說魔族會刻意隱瞞自己的存在?

  某天傍晚,在距離天涼郡還有八百里的地方,鹿車再次停下稍事休息,暮色濃的如血一般。

  陳長生把自己的不安毫無隱瞞地全部對蘇離說了,現在無論他和蘇離的陣營之間有何問題,既然他當時在雪嶺里沒有把蘇離丟下,那麼便沒有半途把蘇離丟下的道理,他們現在坐著一輛車,自然要一起面對即將到來的狂風巨瀾。

  「不會有太多人知道我身受重傷的消息,原因我前些天已經對你說過了。我們分析一下軍寨里遇到的那場暗殺……如果把那樣粗陋可笑的行為也當作暗殺的話,再聯想一下那數百名周騎,便可以看得很清楚,無論是想殺我的他們還是要被他們殺的我,都不願意讓整個大陸知道這件事情。」

  蘇離拿起一根樹枝在泥地里畫了一幅地圖,指著那條直線說道:「他們不需要圍點打援,所以之所以到現在都沒有動靜,只有一個原因,我們的速度太快,以致於突破北軍一線後,那些人還來不及派出足夠強大的人手來殺我們。如果把這看成一場戰爭,他們的主力正在趕來的途中……」

  陳長生蹲在一旁,專心地聽著。

  這些天,這樣的場景發生過很多次,蘇離平時經常表現的極不正經,但在這種時候,卻非常認真,他教陳長生怎樣分辯野獸與人的痕跡,怎樣區分哪種植物可以吃,哪種菌有毒,戰鬥時最重要的是什麼,甚至還教他如何行軍布陣。

  除了劍與修行,他教了陳長生很多東西。

  陳長生再次問道:「前輩,您到底為什麼要教我這些?」

  要替南人選擇一位未來的教宗?這有可能是真正的答案,但並不足夠。

  「因為,我教過秋山。」

  蘇離將樹枝扔掉,說道:「他跟著我學了一個月時間,如果路上的時間足夠,我也會教夠你一個月。你把黃紙傘還給我,我把你從雪原帶走,已經兩相抵銷,但你在雪嶺沒有離開,所以我欠你一個人情,你就當我是還你人情好了。」

  「人情?」

  「將來,你總會和秋山開始競爭的,我希望你不要落的太遠,儘可能的公平,就是我還給你的人情。」

  繼雪嶺溫泉後,陳長生再次感動於蘇離的前輩高人風範,然後認真說道:「那把黃紙傘不是我還給前輩的,只是借您用的。」

  蘇離靜靜看著他,忽然笑了起來:「不習慣這溫馨的場景,所以要刻意打破?」

  陳長生說道:「是的。」

  蘇離說道:「我也很不習慣,所以以後不要再問我類似的問題。」

  陳長生看著他認真說道:「前輩,您真是個好人。」

  蘇離看著他認真說道:「這種話以後也不要再說。」

  「為什麼?」

  「因為以後你會知道,我從來都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好人,我喜怒無常,一言不合,便會暴起殺人。」

  「可是真看不出來啊……好吧……前輩,雖然剛才那句話是刻意說的,可事實上,黃紙傘確實是我的呀。」

  「噫,看來你真不相信我會暴起殺人啊!」

  「前輩,您現在如果還能暴起殺人,我們何至於大半夜才敢動身。」

  話不投機,便不用再說,在越來越濃的暮色里,陳長生開始準備晚飯與露宿的用具。

  蘇離看著火堆旁忙碌的少年,微微眯眼,緩緩摩娑著手裡的竹笛,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暮色漸退,簡單地吃完烤肉後,陳長生把火堆澆熄,確保不會變成夜裡的明燈。

  一夜無話,清晨到來,晨風微涼,帶著露水與青草的味道,令人心曠神怡,兩隻毛鹿歡快地邁開了步伐,不多時便走出了十餘里地。

  大片的原野上生長著青色的植物,可能是高粱,只是這些高梁才剛剛開始生長,沒有傳說里那等青紗帳的模樣,更沒辦法遮掩身影。

  所以陳長生一眼便看到了田野里的那個人。

  那是一個英俊的男人,全身盔甲,背後有七柄長刀,在晨光下無比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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