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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老師黑袍並沒有把周園全部的計劃都告訴她,她自然也更加不知道,因為那柄黃紙傘以及別的某些緣故,黑袍沒有來得及把最後的決定告訴她,她一直以為陳長生和七間、折袖一樣,都是自己必須殺死的目標,只是現在看來,他並不像想像中的那般好殺。

  她對陳長生這個名字不陌生,並不是因為他拿到了人類大朝試的首榜首名,也不是因為他一夜觀盡前陵碑,也不是因為他是歷史上最年輕的國教學院院長,而是因為他是徐有容的未婚夫,她沒有想到,一路在草原里逃亡,這名人類少年居然能夠治好自己的傷勢,而且他境界雖然沒有提升,但較諸雙侍曾經仔細描述過的數十日前那場戰鬥里的表現,劍意以及戰鬥力,明顯有了一個質的飛躍。

  在草原里發生了什麼事情?還是說,這種變化是在他們進入這座陵墓之後才發生的?

  一念及此,她的心情變得更加糟糕。當然,無論陳長生和徐有容有再如何神奇的遭遇,她現在只需要通過魂木發布命令獸朝發起進攻,依然可以很輕鬆地殺死他們,但她沒有這樣做,因為獸潮對這座陵墓依然保有著某種天然的敬畏,想要強行驅使他們進攻,需要耗費她太多心神,更重要的是,她不想這座偉大而神聖的陵墓,被這些渾身污泥、糟臭不堪、愚蠢至極的妖獸弄的一塌糊塗。如果可能,她不願意除自己的任何生命靠近這座陵墓,更不要說踏足其間,實在沒辦法,她也只能勉強接受徐有容以及……此時的陳長生站在陵墓前的高台上,因為在她看來他們雖然是敵人,但有足夠強的血脈天賦,不算玷污這座陵墓。

  是的,在她的眼中,這是一座偉大而神聖的陵墓。

  因為這座陵墓里埋葬的那名人類,是她平生最崇拜的對象,甚至要超過她的老師,更不要提她的那位父王。

  她從來沒有流露過這種思想,甚至在雪老城裡有時候還刻意發表過一些相反的看法,因為即便魔族信奉強者為尊,私下裡敬畏甚至狂熱崇拜這座陵墓里那個人類的魔族數量並不少,但她畢竟是高貴的魔族公主,怎麼能崇拜一名人類?

  但她從來沒有欺騙過自己的內心。

  她無限崇拜埋葬在陵墓里的那位人類男子。

  在雪老城裡,在魔域,她的父親強大的仿佛夜空,只有那個男子曾經把這片夜空撕下過一角。

  放眼過去與將來,遠望大陸與海洋,只要在星空之下,那個男子始終是最強大的個體。在她看來,這樣的強者值得所有生命的敬畏,更何況她的師門與那名男子之間有無數隱秘的聯繫,那種聯繫早已成為她內心深處最大的榮耀。

  今日,她終於來到了這座陵墓之前。

  與這件事情本身相比,什麼魔族公主殿下的尊嚴,父王對自己冷淡的態度,毫不重要。

  帶著這樣的心情,南客順著神道向這座陵墓走去。

  神道數千丈,以她的境界修為,只需要片刻時間,便能越過,但為了表示對陵墓中人的尊敬,她沒有這樣做。她的腳步很輕柔,態度卻極慎重,走的很緩慢,神態很莊嚴,仿佛朝拜。

  行走間,數百道幽綠的尾翎在她的身後緩緩生出,然後開始隨風招展,美麗妖艷的難以用言語來形容。草原邊緣的太陽已經變成模糊的光團,夜色未至晦暗更甚,行走在神道上的她,映照著最後的暮光,竟越來越明亮,仿佛燃燒一般。

  看著這幕畫面,徐有容的眼睛也亮了起來,然後微黯,因為她再如何想與這樣狀態下的南客戰一場,也已經無力再戰。陳長生的眼睛沒有變得更加明亮,因為他的眼睛永遠都這樣明亮,就像南客的表情不會有任何變化,因為她永遠都沒有什麼表情。

  用唐三十六的話來說,他的眼睛就像是兩面鏡子,明晃晃的,經常看得人心發慌。

  他和徐有容一樣,也清晰地感知到,通過神道上仿佛朝拜一般慎重的行走,南客已經把境界狀態調整到了近乎完美的程度,展現出來極難以想像的強大,但和徐有容不同的是,他沒有生出任何戰意,他根本不想和這樣狀態下的南客戰一場。

  這就是他和徐有容及南客這樣的絕世天才之間最大的區別。他從來不會為了戰鬥而戰鬥,不會為了勝利而去獲勝,他做這些事情的時候,通常只是為了一個原因:那就是活著。為了活著,他認為這才是最神聖的理由,或者說意義。所以他不需要調整,不需要靜思,不需要朝拜,更不需要沐浴焚香,齋戒三日。當他不得已開始戰鬥的時候,那他必然已經做好了準備。

  ……

  ……

  只是,今天他的狀態似乎並不是太完美。

  這極可能是他生命里的最後一場戰鬥,他沒有任何信心,但這不是問題,因為他已經打贏過太多場沒有任何道理勝利的戰鬥。問題在於,在應該專心迎接這場戰鬥的時候,他卻有些分心,總覺得有些事情沒有做完。

  此時南客已經走到神道的最後一段,距離他還有百餘丈。

  他終於還是沒能忍住,轉身望向徐有容。

  「怎麼了?」徐有容問道。

  陳長生看著她的臉,想要伸手摸摸,卻不敢。

  徐有容舉起傷重無力的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仿佛要把他衣服上的雪花撣掉。

  那幾粒雪花早就已經消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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