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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白色的羽毛像利箭一般刺進那些妖鷲的身體,像鋒刀一般破開那些妖鷲的羽毛。

  一時間,天空里到處都是喙斷翼折畫面,無數血花,就像煙花一般綻放開來。

  徐有容卻已經沒有理會,再也沒有向天空里看上一眼。

  不知何時,青草上的那些晶石開始散發純淨而溫暖的光線,那些光線不停地灌進她的身體。

  她望向四周的草原,平靜地再次拉開桐弓。

  ……

  ……

  日不落草原里的太陽不會落下,所以沒有落日時,但有暮時,那時的太陽會變成一個光團,天地間的光線會昏暗很多。

  暮時,這片草海全部被染紅了,無論那道遠方的琴聲如何悽厲強硬,妖獸終於退走,來時如潮,去時也如潮水,瞬間便消失無蹤。

  至少有數千隻妖獸死在四周的草海里,大多數屍體都被別族的妖獸甚至是自己的同伴拖走以為食物,但因為數量太多,草海里還殘留著很多妖獸的殘軀,那些污濁的血漸漸下沉混進泥中,水波拍打青草堆邊緣留下的血沫卻無法消失。

  昏沉的光線從草原遠方的地平線上斜斜投射過來,讓畫面顯得更加血腥。

  徐有容的臉色很蒼白,不知道是覺得先前發生的事情太過噁心,還是因為傷勢的原因。

  在她身旁的那些晶石,此時已經全部變成了灰白色的粉末,再也感受不到一絲能量的氣息。

  她慢慢放下手裡的桐弓,伸出手指拈了些晶石的粉末,輕輕搓揉著,以此來消解指間的酸痛,治療指腹間弓弦割出的傷口。

  如果沒有這些晶石,她肯定沒有辦法擊退這一次獸潮。

  事實上,除了在離宮和皇宮還有聖女峰和長生宗這四個地方,她從來沒過這麼多數量的晶石。

  這些晶石的數量著實有些誇張。

  她望向依然沉睡中的陳長生,默然想著,雪山宗果然不愧是有萬年傳承積蘊的宗派,而且就像他們傳承的玄霜巨龍一樣,真的是很在意收集晶石與珍寶,這名雪山宗隱門弟子,居然能夠隨身帶著如此多的晶石。

  潔白的鳳羽已經收回體內,短時間內,甚至是在推演能夠看到的將來很長一段時間裡,都無法再次展開,她這時候已經疲憊到了極點,真元已然耗盡,血脈已然枯竭,真正到了所謂油盡燈枯的境地,如果再有敵人出現,必死無疑。

  她甚至沒有辦法向青草堆中間的位置移動,沒有來得及解下肩頭的長弓,抱著雙膝,坐在水邊,任由那些泛著噁心味道的血沫打濕自己的裙擺。

  仿佛冥冥之中有某種聯繫,就在她最孤立無助,最需要幫助,最需要休息的時候,陳長生醒了過來。

  她沒有轉身,便知道他睜開了眼睛,說道:「你醒了?」

  雖然是在周園的草原里,不是在西寧鎮舊廟,也不是國教學院,陳長生依然習慣性、或者說執拗了用了五息時間靜心,然後才望了過去。

  只是在草叢裡看了她一眼,他便生出強烈的悔意與歉意,發現自己不應該浪費那五息的時間。

  徐有容抱著雙膝,坐在青草堆的邊緣,任由血沫拍打,身影看著格外孤單可憐。

  「是的,我醒了。」陳長生起身向她走了過去,他想儘可能走的快些,但因為玄霜寒意的影響,身體仿佛凍僵了一般。

  徐有容依然沒有回頭,因為已經累的連回頭的力氣都沒有,輕聲說道:「那就交班吧。」

  說完這句話,她微微側身,抱著膝蓋,把臉擱在膝頭,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睡著了。

  陳長生走到她的身旁,看著她緊閉的眼睛、雪白的臉色,沉默了會兒。

  他輕輕解下她的長弓,右手伸進她的腿彎,左手扶住她的肩頭,把她橫抱起來,離開泛著血沫的青草堆邊緣。

  在這個過程里,她沒有醒來,睫毛不眨,被放下時,依然保持著抱膝而睡的姿式。

  白首如新,傾蓋如故,沒有說過多少話、連對方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可以把自己的身家性命託附。

  只看對方是什麼樣的人,看對方能夠給你幾分信任,你又願意拿幾分信任回贈。

  直到現在,他和她總共也沒有說幾句話,但他醒來的時候,她便可以放心地睡去,她一旦醒來,他便可以鼾聲如雷,最開始的時候,她先救了他,然後他也在努力地保護她,就在這個過程里,信任自然被建立,而且正在越來越堅固。

  陳長生很珍惜這種被信任的感覺。

  他把短劍從鞘中抽出,緊緊握在手裡,坐在她的身前,望向眼前越來越昏暗的草原。

  這時候,他才看到已經被血染成墨般的草海,看到那些妖獸的殘軀,大概明白自己沉睡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沉默了很長時間。

  秀靈族人的箭法,果然神妙難言,但……先前他替她解下長弓的時候,摸到弓弦還是熱的。

  在這場他沒有看到的戰鬥里,她究竟拉了多少次弓,射了多少次箭?她是怎麼撐下來的?

  夜晚終於真正的到來,懸在草原邊緣的太陽變得更加黯淡,雖然沒有沉下去,但灑落在草原里的光線要少了很多。

  他坐在她的身前,靜靜地看著夜色里的草原,等待著隨時可能發生的戰鬥。

  時間緩慢地流逝,懸在草原邊緣的光團緩慢地繞著圈行走,不知為何忽然間看不見了,原來是被烏雲遮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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