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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宗大人和梅里砂都說西寧鎮不會有事,但這怎麼可能?聖后娘娘一定會派人追殺師父和餘人師兄,不知道師父和師兄能不能成功地逃走,而且十餘年前,國教學院就是被教宗大人和聖后娘娘覆滅的,教宗大人親自出手,為什麼現在卻對自己照拂有加,就是那些理由?就因為年歲漸長,開始懷舊?這樣的理由真的很難讓人相信,他沒有辦法完全信任教宗大人,雖然教宗大人看上去是那樣的慈愛,那樣的值得信任。

  像繞口令一樣的詞語在他的腦海里不停來回,信任還是不信任,為什麼以及為什麼,讓他的神情變得有些惘然,恍惚間想著,如果教宗大人說的話都是真的,那麼從今夜開始,自己的人生似乎就要迎來完全不一樣的一段了。

  從西寧鎮到京都,從舊廟到國教學院,被動或者主動,他頭頂的最大一片陰影,就是聖后娘娘。

  聖后娘娘本身就是從聖境的絕世強者,依靠三十餘名神將掌握著大周百萬大軍,又有宇文靜、周通、莫雨以及天海等家族的效忠,更有普通民眾的敬畏愛戴,毫無疑問,她是這個大陸最強大的人類。

  如果是別的人,處於陳長生的境地,早就乾脆自殺了。

  但就像教宗大人說過的那樣,即便是聖后娘娘,也願意與國教正面衝突,因為這個世界上,唯一有能力與她分庭抗禮的,就是國教。國教乃是大周立國之教,擁有無數虔誠的信徒與千萬名教士,所以才有這種底氣與自信。

  而他,現在是國教的繼承人。

  就像梅里砂在神道上說的那樣,他可以不再向任何人低頭。

  只是幸福來的太過突然,如何能夠相信?

  依然還是要回到信任和原因。

  為什麼。

  這些事情太複雜,陳長生雖說通讀道藏,哪怕是最玄奧難懂的經文都能倒背如流,卻很不擅長這些。

  因為這些都是人心。

  他想找個人商量一下,然而唐三十六還在天書陵里,就算在場,肯定也是他說什麼唐三十六便會反著說。落落的身份地位太過特殊敏感,就算不理會這些,陳長生怎麼說,她肯定是言聽計從,哪裡可能有商有量?

  京都如此之大,竟找不到一個人說說今夜發生的事情,這讓他感覺有些孤單。

  夜色深沉,離宮裡的燈火依舊明亮,陳長生轉過身來,望向幽靜的街巷,右手落在腰間的短劍劍柄上。

  他體內真氣微轉,氣息漸寧。

  隱約間,仿佛有嗆啷之聲響起,劍卻並未出鞘,只有劍勢。

  鐘山風雨劍里的起劍勢。

  借著劍勢,耶識步起,於微涼的風裡,他的身影驟然消失,虛晃數下之後,遁進夜色之中,不知去了何處。

  片刻後,幽靜的街巷四處,陸續走出數人。

  這些人的眼中還殘留著震撼的神色。

  他們對視一眼,知道彼此來歷,也沒有打招呼,各自散去。

  陳長生離開時所用的手段,看似簡單,其實極不簡單。

  這些京都各大勢力派來監視他的人,竟沒有一方能夠跟住他的蹤跡。

  現在的陳長生,終於初入強者之境。

  ……

  ……

  離宮響起鐘聲,向整個大陸宣告陳長生就任新的國教學院院長,這個消息再一次震驚了所有人。

  從皇宮到天海家再到東御神將府,很多人都因為這個消息無法入睡,不停分析著這究竟代表著什麼。

  作為被議論揣測的對象,陳長生這時候卻在京都南城一片繁華的夜市里閒逛。

  他先去街頭那家著名的曲元烤羊坊訂了一隻烤全羊,然後在街邊的攤位上開始不停採買。

  半個時辰後,他出現在北新橋外的一棵樹下。

  春夜已深,氣溫不像前些日子那般冷,草上沒有多少露珠。

  遠方的皇城上,角樓里的燈光灑落地面,把樹上新生的嫩芽照的格外翠綠,看著就像是新茶一般。

  這裡離宮牆很近,戒備森嚴,尤其是城牆上那幾隻負責夜間監察的夜鴞更是雙眼如夜明珠一般明亮。

  陳長生把身體隱藏在大樹的陰影下,靜靜感知著四周的環境,當一隊巡邏的禁軍遠去,當皇城東南角那隻夜鴞按照時間規律扭頭望向左側時,他突然間動了,只聽得一聲極低的悶響,樹下震起兩團煙塵,留下兩個清晰的腳印,他已經消失無蹤。

  片刻後,煙塵漸漸飄落,恰好把那兩個腳印掩住。

  在這之前,他的身體在夜空里畫出一道殘影,來到那口廢井的上空。

  從那棵樹下跳到井中,他只用了一步。

  當時他只來得及想到,教宗大人如果是在說謊,自己肯定會摔的極其狼狽,那麼這也算是對信任的一種考驗?

  嗖的一聲。

  他準確無比的落進了廢井裡,連衣衫都沒有與井壁發生任何摩擦。

  這種準度確實有些駭人聽聞。

  廢井的井底確實被再次挖開了。

  陳長生從井底直接落進那個如深淵般的地底空間之中。

  無盡的漆黑瞬間包圍了他,只能看到上方那縷極淡的星光,只能聽到耳畔越來越厲的風嘯。

  不知下落了多長時間,四周的空氣忽然間變得粘稠起來,他下落的速度也自然變慢。

  最終,他像片葉子般飄落在地面上,腳下發出啪的一聲碎響,應該是踩碎了一塊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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