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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間,碧藍的天空里出現一道紅火的顏色,這抹顏色來自於洗塵樓內劍光的投影,看著非常溫暖,溫暖的背後卻又隱藏著熾烈的兇險。
紅霞滿天,美不勝收。
汶水三式,晚雲收!
樓外響起一片驚呼,唐三十六的劍勢,竟然突破了學宮的禁制,出現在洗塵樓的上空,落入所有人的眼帘!
苟寒食抬頭看著那片晚霞,沉默不語,發現唐三十六在國教學院這些天的進步,竟比所有人想像的更要大。
陳長生的神情卻變得凝重起來,因為按照事前的規劃,今日不應該有紅霞滿天。
或者,是唐三十六發狠了,但這說明什麼?此時依然沉默無聲的梁半湖,竟能逼著他提前發狠,意味著梁半湖猶有餘力,而且不知如何,竟是讓唐三十六沒有能夠把前面的十餘記劍招連貫成劍勢!
樓外再次響起一片驚呼與讚嘆之聲。
滿天的紅霞驟然變得明亮無比,小溪被照亮,水畔仿佛生出無數株紅楓。
夕陽掛!緊接著,一川楓!
唐三十六的劍意,竟然播灑的如此之遠,能夠影響到樓外的環境,作為尚未通幽的少年郎,已經足夠他驕傲。
然而,陳長生的神情越來越凝重。
因為直至此時,他還沒有看到梁半湖的劍,在場所有人都沒有看到。
忽然間,晚霞驟斂,紅楓虛化,一道極淡極柔,平和至極的劍意,在洗塵樓上空拂過。
劍意如水,就像清水,無數頃清澈的湖水,把天空洗了一遍。
無論晚霞還是落日或是紅楓,盡數被洗的乾乾淨淨,提醒人們,先前那些顏色都不是真實的,是被人執劍為筆畫上去,既然是畫的,便用了顏料,只要是顏料,便能被水洗去,只要那些水足夠多,足夠清。
半湖清水,可以濯足,更可以濯纓,還能把這片天洗的乾乾淨淨,露出原本碧藍的顏色。
洗塵樓外,無數考生仰首望天,沒有驚呼,沉默不語。
無論晚霞還是洗天的湖水,都是樓內那兩名少年的劍意在小世界裡的反射。
真的好強。
陳長生沉默了會兒,回復平靜,望向遠處溪邊的苟寒食,點頭致意。
苟寒食點頭回禮。
洗塵樓的大門開啟,梁半湖走了出來,在他身後一步,唐三十六也隨之走了出來。
大概便是這一步的差距。
二人的身上都帶著傷,衣衫上劍痕清晰。
考官讚賞看了兩人一眼,說道:「離山劍宗,梁半湖勝。」
梁半湖與唐三十六對揖行禮,然後走下石階,向林畔和溪邊各自走去。
……
……
唐三十六很疲憊,可能是這個原因,所以他不想說話。
他走回林畔,坐到地面上,靠著一株白揚樹,閉上了眼睛。
陳長生給他餵藥的時候,他也只是張了張嘴,依然不肯睜開眼睛。
軒轅破走到他身邊,蹲下看著他,滿是淡青胡茬卻又很稚嫩的臉上寫滿了擔憂,說道:「你說說話啊。」
唐三十六閉著眼睛,不肯理他。
軒轅破有些著急,望向陳長生說道:「他沒事兒吧?」
陳長生說道:「可能被梁半湖傷的有些重,需要休息,我們不要打擾他了。」
世間很多事情都是這樣,尤其是對於少年階段的男人們來說,當很多人想關心你的時候,你會很抗拒這種關心,不想理會對方,而當那些關心你的人準備離開的時候,你便會開始提前感到孤單,有些不安。
唐三十六睜開眼睛,看著陳長生惱火說道:「什麼叫傷的有些重?我哪兒傷了我?」
落落指著他院服上那些被劍撕開的裂口,又指了指他臉上那道淺淺的血線。
「這就叫重嗎?你沒看梁半湖那傢伙,腿都險些被我砍斷了!」
唐三十六羞惱說道:「我就是有些困!我就是想靠著樹躺會兒!你們別來煩我好不好!」
說完這句話,他再次閉上眼睛。
陳長生知道這個傢伙向來心高氣傲,結果大朝試對戰第二輪就輸了,肯定非常不好受。
但他不能看著這個傢伙沉浸在這種情緒里,他一直認為這樣是在浪費生命,沒有任何意義。
所有負面情緒,都應該被瞬間擊敗或者說拋棄。
「你差錢嗎?」他看著唐三十六問道。
唐三十六閉著眼睛,冷笑應道:「你見過比我更有錢的人?」
陳長生又問道:「文試成績應該還行吧?綜合起來能進三甲嗎?」
唐三十六睜眼看著他,問道:「進三甲問題應該不大,問題是你問這個幹嘛?」
陳長生看著他認真說道:「能進三甲,就能觀天書,而且你又不差錢,青矅十三司和聖女峰的那些師妹們都喜歡你,那你還想要什麼呢?」
唐三十六覺得這個問題似乎隱有所指,認真地思考了很長時間,然後有些不確定地試探問道:「首榜首名?」
陳長生沒好氣說道:「那是我的。」
唐三十六笑罵道:「你可真不要臉。」
這時候他才確信,陳長生不是準備給自己上人生這堂大課,只是想開解一下自己,而且確實有效,至少他不想閉著眼睛裝睡了。
「講講。」落落在旁邊說道。
唐三十六沉默了很長時間,說道:「我萬萬沒想到,梁半湖居然會打的這麼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