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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啊。」大師範蹙眉說道:「我已經裸露在輻射中這麼久,還呼吸了這麼多口空氣,為什麼一點感覺都沒有?」

  封余大叔望著那台自行探測車,冷冷一笑說道:「那就只可能有一個結果,那台廢物電腦又算錯了。」

  自行探測車內響起老東西機械而毫不示弱的聲音:「如果沒有廢物電腦,只憑一個自稱天才的廢物指引,我們永遠無法抵達這顆星球,同時我想提醒你,你被我驅趕了數十年,實在沒有太多資格在我面前驕傲。」

  「你有本事就逮住我啊,廢物電腦。」封余大叔嘲笑道。

  很明顯,在漫漫宇宙航行過程中,飛船上充斥著這種刻薄敵對的討論,所以無論是帝國大師範還是邰之源都沒有任何反應,說起來用整個生命去抗爭憲章光輝的封余,人生最後的時光竟然是和憲章電腦在一艘飛船上共同度過,命運的安排確實很奇妙。

  邰之源脫下了頭盔,然後緩慢地解下防輻射衣,他的頭上華發早生,身體極度瘦削,以現在虛弱的身體想要完成這些動作都極困難,然而他依然像是朝聖般慢慢完成,然後向著山崖邊走去。

  「真的很奇妙。」

  他望著山崖下方開闊的海面,迎著海風盡情地呼吸著,喃喃說道:「我不但沒有感覺到痛苦,反而覺得很舒服。」

  「因為我也有相同的感受,所以我確認小傢伙你不是在迴光返照。」封余漠然說道。

  老東西用機械聲音解釋道:「也許那是因為你也快死了。」

  帝國大師範咳嗽著阻止封余把那輛自行探測車推入山崖下進行海葬的強烈衝動,喘息著說道:「你們一個活了差不多一百歲,另一個得活了幾萬歲,能不能不要天天像小孩子那樣吵架?」

  自行探測車沉默了片刻,忽然說道:「這裡的輻射確實有問題,強度非常大,但好像對人體沒有什麼傷害,相反……好像還很有好處,你們可以嘗試仔細體會一下。」

  封余緩緩閉上雙眼,大師範也閉上雙眼,然後兩個人睜開眼睛,流露出震驚不可置信的神色,幾乎同時說道:「是真氣!」

  對於他們來說,這片山頂仿佛濃罩在充沛的真氣之中,幾乎只是瞬間,他們就感覺到蒼老的身軀內重新充滿了力量,那種鮮活的令人感動的生命味道隨著濕潤的海風滋潤著每一顆細胞。

  就連邰之源都感受到了,他眯著眼睛望著自己不再顫抖的雙手,發現大腦里不時劇痛的神經放電現象,竟然得到了極大的好轉!

  老少三名旅客緩慢走到山崖旁,望著開闊的海洋,望著遠處飛翔的海鳥,望著更遠處星星點點剛剛駛入眼帘的船帆,不禁被那股自然的鮮活氣息帶來的感觸濕潤了眼眶。

  大師範流著眼淚讚美道:「生命啊!你多美好,請你停一停!」

  自行探測車裡再次響起老東西機械的聲音:「這是席勒的詩。」

  忽然有另一道冰冷的聲音響起:「浮士德,歌德。」

  三人愕然回頭,大師範望著聲音響起處,身體劇烈顫抖然後僵硬,啪的一聲直接跪倒在地痛哭難止。

  山崖那頭坐著位少年,不知道他何時出現在這裡,感覺他又仿佛永遠就坐在這裡,他身上穿著件剪裁簡單,卻頗具古意的黑衣,臉上蒙著一塊黑布,蒙住了這雙眼也蒙住了這天。

  很多年前的那輛黑車,緩慢駛過聯邦憲章廣場,看到五人小組的仿古銅雕像,看到軍神李匹夫的雕像,然後來到星河公墓。

  在沈老教授墓前放一束白菊,許樂提著一瓶酒走到施清海的墓前,他靜靜望著墓下那個流氓公子,忽然開口說道:「自從你死之後,我就很少喝別人遞過來的酒水,你當時如果不貪那一杯該有多好,現在我們還可以一起喝酒。」

  他打開手中的文俊布蘭迪一號,緩緩倒進墓碑前的泥土裡,微笑說道:「不過如果不貪杯你也就不是施公子了,也不知道你在那邊過的好不好,我多給你倒些酒,記得再也不要偷人酒喝了。」

  鄒郁和鍾煙花走了過來,分別站在他的身旁,鍾煙花想挽他的胳膊,卻被他不經意間避開。

  鍾煙花輕哼一聲,蹲下來望著墓碑上那張漂亮的臉,幽怨喃喃說道:「公子哥,你這個朋友真是個禽獸不如的傢伙,如果你還活著我肯定找你當男朋友,哪還輪得到他啊。」

  鄒郁摘下鬢間那朵鮮艷的紅花,輕輕放在他的墓碑上。

  許樂看著她的側臉,想起當年那些難以忘懷的往事,忍不住微笑著說道:「現在想起來,流氓的槍法真的挺準的。」

  「我不習慣聽這些無聊的笑話。」鄒郁說道。

  許樂說道:「我不知道你們以前在一起的時候一般都說什麼。」

  「我和他只有在憲章廣場上一起過。」

  鄒郁沉默片刻後,平靜說道:「當時和他在廣場上走的那截路真的不長,可惜的是,我明明知道他想要聽我說些什麼,我卻因為奢望能夠把那條路拉的再長些而始終沒有說。」

  鍾煙花從墓碑旁站了起來,靜靜地看著這兩個人,忽然輕輕嘆息了一聲,許樂始終沉默無語,然後轉身離開。

  「我終於知道他最喜歡的人是誰了。」鍾煙花望著她說道。

  鄒郁看著被山風從墓碑拂落、落在泥地上的那朵紅花,笑了笑並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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