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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圖在哪裡?」菲利浦展現了極為罕見的急迫與渴望情緒。

  「呃,如果我所知道的星圖就是你想知道的星圖的話……」許樂撓了撓腦袋,「或許我還真的知道在哪裡。」

  他看著興奮搖晃、像吃了藍瓶毒品的探頭,說道:「我不是探險家,雖然對這些也很感興趣,只不過眼前的麻煩太多,如果要理清楚,我們終究還是得去一趟天京星,把那個暴露狂大師範逮住問個明白。」

  「我贊同。」

  帝國天京星。

  這是左天星域最具有權勢肅殺味道的所在,覆蓋了約三萬平方公裡面積的京都城郭,以及正中央皇宮那片氣勢磅礴的青色建築群,即便是從大氣層外俯視,也會令人感到渾身寒冷,心生膜拜之感。

  不知道有多少詩人用誇張的筆觸讚美過這座建成已近萬年,榨乾了無數代帝國百姓血汗的建築群,卻沒有幾個聯邦人——準確來說,除了李匹夫兄弟和許樂之外,更準確來說,如果許樂還算是聯邦人的話——親眼目睹過這片神跡般的存在。

  不然叫囂著打到天京星,活捉懷夫差口號的聯邦狂熱民眾,一定會像帝國早年心生叛意的艦隊司令雷戈爾一樣,對帝國的實力有更清醒的認識,驟然冷靜下來。

  青色的宮牆外,數十名衣衫襤褸,骨瘦如柴的帝國底層百姓,正虔誠地跪伏在護城河畔,枯乾的雙手捧起清涼的河水,顫巍巍地灑在臉上,試圖以此洗去身體和心靈上的塵埃,驅趕走身上的病魔。

  二十米外,全副武裝的皇宮衛兵冷漠地注視著這一幕,注視著這不知道重複了多少年的一幕,縱使看見一個病重的老人頭一歪死在同伴的懷中,臉上的表情也沒有絲毫變化。

  稍後自有京都治安署的衛生官員前來處理屍體,皇宮衛兵自然不需要為此勞神,事實上在他們看來,陛下允許這些賤民來分潤皇宮的福澤,已經是莫大的仁慈,而這些該死的並將陸續死去的重病賤民,其實只是想通過死在此地來換治安署的一副棺材,實在可惡。

  遠處青青柳梢之下,河堤上有貴族公子正在和誰家小姐語笑嫣然,更遠處的湖畔亭中,似乎有一場十七行詩會正在召開,渾然沒有人在意柳蔭相隔的那邊,有人正在卑賤地乞求什麼,有人正在無助地死去。

  「這裡是帝國京都最美麗的地方,不然歷代皇帝不會選擇住在這裡,這裡也是京都最醜陋的地方,因為貴族們美麗的方式非常醜陋。」

  許樂伸手掀開眼前密織如絲的柳條,牽著小西瓜的手在湖堤上漫步行走,說道:「聯邦雖說本質上也是一個吃人的社會,但終究不會表現的像帝國這般赤裸而極端。」

  大概是因為破爛三翼艦上的模擬重力系統終究只是模擬,大概是因為這三年時間在地面的時間並不多,鍾煙花就像春季里伸展中的柳條般,快速地長高,現在和許樂並肩而行,竟只比他矮一個頭。

  如首都空港雨中,如遊樂場中,許樂和鍾煙花習慣這樣牽手而行,非常自然,大概是因為少女眉眼依舊青澀稚嫩的緣故,看上去並不像是情侶,但很是和諧。

  「席勒說過,人類的悲歡向來並不相通。」

  鍾煙花終究還是小女生性情,不怎麼願意和許樂探討這些過於沉重的話題,她看著青色宮牆後方那幢高聳入雲的建築,好奇問道:「帝國皇帝就住在那幢摘星樓里?難道他就一點恐高症也沒有?」

  「像他和帕布爾這種人,只擔心自己爬的不夠高,看的不夠遠,控制的不夠多,哪裡會有恐高症。」許樂微嘲說道。

  「許樂哥,你是帶我來旅遊的。」

  鍾煙花停下腳步,認真地盯著他的眼睛,說道:「能不能不要每到一個地方,你都要給我上政治課?」

  許樂感慨道:「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染上了這種惡癖,以後改正。」

  說話間,他的眼睛眯了起來,在幽幽柳堤盡頭看見了一方淺淺小墓,墓上沒有碑,沒有字,沒有明顯的標識,也不知道裡面埋的是何人。

  許樂緩步走到墓前,將左手握著的那束鮮花擱在地上,沉默望著墓上的野草,喃喃說道:「聽說您是我的母親,今天特意來看你。」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二百六十九章 探墓(二)

  在母親大人前還要加上聽說兩個字,不得不說這是一種莫大的無奈和悲哀,站在野草稀疏的墳前,許樂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心中卻不知在迴蕩著怎樣的感慨。

  在今日之前,他始終堅持把自己看成東林那個普通美滿家庭的一員,父親叫做許樹才,母親叫做黃揚,妹妹是最可愛的小先藝,直到親眼看到了這座毫不起眼的墓,隔著厚厚的泥土望著裡面沉睡多年的某個不知名宮妃,才驟然感受到某種難以割斷的聯繫感,東林的童年記憶和美好的家庭記憶依舊,除此之外,又漸多了些別的牽絆。

  鍾煙花睜著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著那座荒墳,知道墳中人的身份後,少女便有些莫名其妙,難以解釋的緊張情緒,像溪間白石般滑嫩的手,緊緊攥著許樂的衣袖,忽然間她抬起頭來,望著他的眼睛,徵詢道:「我們拜一拜?」

  許樂點了點頭,鍾煙花彎下腰,將地面草叢裡的石子撿起扔掉,然後回身抓著他那隻厚實有力溫暖的手掌,像帶孩子一樣,牽著他走到墳前,緩緩跪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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