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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第三號臨地家走去是一個漫長的過程,還沒有完全痊癒的腿部傷勢,讓他的每一步都能感受到痛楚,但他的臉上沒有什麼痛苦或者隱忍的表情,而是掛著淺淺的笑意。

  這些笑意越聚越多,直到最後壓抑不住,就在某個地下水處理系統的外排風管間,自嘴唇間搶奪了一條通道,先是噗哧一笑,然後便是無比響亮愉悅的笑聲。

  笑聲貫入寬闊的排風管里,然後被地表巨大的空氣壓力以更快的速度彈了回來,撞擊在複合耐水材料修成的水道內壁上,或跌落在地,或摔碎上天,來回還復,竟變得越來越曠遠而又清晰。

  萊克上校死了,那個出賣施清海的青龍山大人物結果也死在了一次來自背後的出賣中,許樂早就同意沈老教授的觀點,這個宇宙里沒有什麼道理,但看著這種仿佛冥冥註定的對等報應,他覺得很有意思,疲憊的胸腹間充溢著無比滿足和愉悅。

  由內而外的喜悅化作笑聲回饋耳膜,仿佛變成了某種動力,讓他像灌了鉛一樣的雙腿,驟然間變得輕鬆很多。

  偏紅色譜系的維修感應燈,隨著他輕柔的腳步逐次亮起,然後熄滅,就像當年在別有山莊的海灘上,老東西用音樂噴泉替他造勢時的感覺。

  當年在別有山莊海灘上逐次響起噴出的音樂噴泉,送他去向林斗海以及此人背後的七大家表明自己的態度和力量,今天這些幽暗的微紅燈光,以及那些剩下裊裊餘音的笑聲,則是送他去戰鬥。

  和星辰間最強大的政權去戰鬥,然後勝利。

  什麼是馬步?為什麼叫馬步?這個問題許樂曾經在礦坑邊上問過大叔,卻只能得到粗菸草粗暴的驅趕和充滿嘲諷味道的一頓臭罵。長大後他在河西州立大學的圖書館裡查過,逃亡至首都星圈後還研究過費城修身館的初級入門教材,也一直沒有得到過準確的答案。

  於是他屈膝沉臀並膝縮菊,如大叔所說想像著泡在鐘樓大街最豪華的療養中心溫水中並且被五個赤裸美女光滑的肌膚輕輕摩娑的感覺,慢慢地捕捉著身體肌肉里每一絲詭異的顫抖,或者是酥麻或者是撕裂痛,最後都會變成極度消耗之後的酸楚顫抖。

  在東林廢棄礦坑邊他是這樣做的,在梨花大學黑暗的小門房裡他是這樣做的,在狐狸堡壘和傾城軍事監獄的牢房裡他是這樣做的,在軍營里他是這樣做的,在望都青年公寓裡他是這樣做的,在帝國天京星貧民區小院裡也是這樣做的,似乎從敲響那個修理鋪後的每一天起,他就在蹲馬步。

  只要環境允許,許樂每天都在進行這種枯燥的工作,並且格外認真嚴謹,像設計機械構圖般不容許出現半點差錯,因為他清楚這是自己活下去最大的倚靠,也是自己能夠做很多事情,尋找到很多幸福快樂感覺的源泉。

  這已經成了他生活中最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習慣逐漸變成本能,只要腦海中想到,意念一動腰腹以下的部分便會變成如鐵鑄一般,就算是在最可怕的風浪之中,也不會有片刻動搖,就如同此刻在地下水道角落中一樣。

  暗紅色的修理感應燈被他換成了低溫燈泡,變得比較適合人類眼睛長時間的需要,淡淡的光把他半蹲並膝的影子照在牆上,在長達四十分鐘的時間內沒有任何變化,影子似乎要刻進濕漉的牆中一般。

  忽然他有了動作,左手簡單平伸向前,右手臂抬起,斜斜插向自己的左腋,掌尖緩慢而堅定地向上延展,直至越過耳垂髮鬢,最後竟在頭部繞了一個圈摸到了右邊的耳朵。

  這是一個看上去簡單實際上做起來卻非常困難的動作,對於人體的延展性提出了極苛刻的要求,事實上少年時他經過四天的努力第一次完成這個動作時,比現在要軟很多的骨頭也已經快要散架,右肩關節被嚴重拉傷。現在他再做這個動作已經非常輕鬆,關節處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保持這個怪異的姿式很長時間,直到右手與右耳間開始滲出汗水,許樂換了一隻手,把這個動作再做了一遍。

  然後便是第二個姿式,第三個姿式,後面的姿式要稍微複雜些,但相較於聯邦軍方甚至是費城修身館的練體術而言,依然是簡單的過分。

  可他就是憑著這十個簡單的姿式,讓身體內每一塊骨頭、每一對肌肉雙纖維還有每一條粗壯的神經,都能輕鬆隨意地完成犀利至極的攻擊,甚至有如本能。

  更關鍵的是這些姿式,在一直不斷緩慢而格外有效地摧發體內神秘的力量,也正是老爺子和懷草詩口中所說的真氣。

  看似簡單的十個姿式做完後,許樂已經是渾身大汗淋漓,赤裸身上唯一的那條軍綠內褲已經濕透。在幾個緩慢悠長的調整呼吸後,他取過條毛巾隨意擦了擦,便開始準備自己的晚餐。

  軍事法庭一戰他受了不輕的傷,雖然腿中的彈片早已取出,但傷勢依然存在。清晨在議會山大樓內,雖然沒有經歷慘烈的戰鬥,但消耗甚至更大一些,面對著那個代號深海的女人,即便是他也在某種極度危險的壓力下,變得非常疲憊。

  按照李匹夫的看法,封余大叔傳給他的這十個姿式除了本身的神奇作用之外,很大程度上是專門針對費城李家所做的設計,不過對於許樂來說,他更習慣用這些姿式來鍛鍊來恢復精神和壓制傷患,過去的戰鬥經驗早已證明,這比醫藥和香甜的睡眠更為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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