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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必解釋,你就是需要自己活下去。」李匹夫嘲弄說道。

  封余沉默片刻後說道:「當時如果我死了,剛出生的木子怎麼辦?」

  李匹夫的眼睛眯了起來,沉默了很久很久之後,枯乾的雙唇間擠出一絲隱約不可聞的嘆息聲,沙啞低沉說道:「是啊,這該怎麼辦呢?不過我依舊認為你這件事情是錯誤,是犯罪,不可原諒。」

  「我將來的墓志銘會寫:一個都不原諒,所以你們也不用原諒我。」隱約能見陰暗中的封余緩緩站了起來:「而且在自己剛剛出生的女兒面臨死亡的瞬間,我只會按照本能去做,而不會像你這樣沉痛地思考怎麼辦。」

  「老頭子,我說過,這就是你為什麼老的快。」

  「好了,時間不早了,我也有一個藏在心裡很久的問題想要問你。」

  封余緩緩自陰暗中走了出來,然後在距離大床約五米的地方站穩腳步,那滿頭蓬勃的亂發在夜色里形成鮮明的剪影,他微微前傾,沉聲問道:「這麼多年,你有沒有哪個夜晚會想起老師?當你想起死在機甲腳下的老師時,你有沒有感覺過愧疚或者後悔?如果重新再來一次,你會不會放棄最後那個機控動作?」

  李匹夫面無表情,花白的眉毛像青年時的他後背一般筆直,沒有思索太長的時間,沉聲回答道:「不會,而且這些年來我也沒有後悔過。」

  「你我都很清楚,他是帝國大師範,那個惡毒的種子計劃便出自他的天才大腦,早在開戰之初,他便能悄無聲息橫渡星河來到聯邦,悄悄地布下那麼多後手,面對著這樣深謀遠慮的帝國強者,如果讓他活下來,我不知道聯邦會面臨怎樣可怕的局面。」

  「噢噢噢!」封余誇張地嘲笑道:「你還是堅持他來到費城教我們是陰謀,老頭子,我真的很想勸你,如果你還能活下來,最好多去旅旅遊,感受一下施行者的心意,當然很可惜,你好像活不下來了。」

  李匹夫平靜望著他:「和幾十年前那場爭吵一樣,到最後你還是沒有辦法解釋為什麼……老師他會搞出一個種子計劃,如果他真如你所說只是一個愛好和平的旅行者。」

  「幾十年之後,我已經有了答案,只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相信。」

  封余緩緩向床邊走了幾步,平靜說道:「在我看來,老師的種子計劃在最開始的時候,是試圖讓帝國和聯邦逐漸融合而做的努力。」

  李匹夫的眉頭皺了起來。

  「一個被聯邦人撫養長大,什麼東西都從小耳濡目染的帝國皇族,又怎麼會願意對聯邦發動戰爭?有什麼比這樣的人,更適合推動宇宙兩頭之間的和平相處,甚至是慢慢地靠近學習,直至無數年後的融合?」

  「麥德林。」

  「那時戰爭已經開始,而老師推動種子計劃的時候,戰爭還沒有開始。」

  長時間的安靜,李匹夫疲憊地說道:「這只是你的倒推,不能說明任何問題。席勒的八部曲里曾經說過一句話,叫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當年的聯邦民眾並不知道這句話的意思,直到帝國人出現在晚蠍星雲的那邊。老師,他終究是異族人,沒有道理對聯邦投注這麼長遠的愛,至少不應該比帝國更多。」

  「這就是最大的問題,你也坐過那艘飛船,你為什麼還是要死硬地相信……老師和他的花氏家族,就真的是帝國人呢?」

  封余靜靜望著床頭的兄長,略有風霜之色的臉上沒有嘲弄沒有不屑,平靜異常,說道:「你這一生,總是想的太多,所以你老的太快。」

  「你重複很多次了。」李匹夫劇烈地咳嗽起來,然後望著近在咫尺的弟弟,面無表情說道:「我確實老的快,所以也死的快,這下你滿足了吧?」

  封余沉默,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說道:「謝謝你照顧我女兒。」

  「我認為那是我女兒。」

  封余有些生硬或者說極不適應地伸出右手,拍了拍老人的肩頭,說道:「好,我不和要死的人爭。」

  「不謝。」

  李匹夫疲憊地閉上了雙眼。

  「走好。」

  封余停頓片刻後說道,然後向門外走去。

  「不送。」

  老人有些厭憎地揮了揮手,像在趕蒼蠅,然後他聽到了金屬叮噹金屬叮噹金屬叮噹響,像風鈴一樣在安靜的費城夜裡響起。

  艱難地睜開雙眼,望著空空蕩蕩的真正陰暗,李匹夫扯動松馳的唇角,很簡單地笑了笑,心想這小子屁股上還是習慣掛一大串金屬工具,原來撞著還是這麼清脆地響,真他媽的像是催命的喪鐘。

  當聯邦最尖端的那個醫療小組,發現所有監控設備失效,慌亂地趕到病房,打開照明,試圖尋找真實原因時,天已經快要亮了。

  沒有人知道這一對傳奇的兄弟,已經在深夜裡見過面,自然也就沒有人能夠想到,以封余的能力,在軍神李匹夫的刻意配合下,要暫時阻止外界的窺視,是何等樣輕鬆的事情。

  但看著床頭下頜處漸漸臘黃,眼眶深陷的軍神,看著醫學數據捕捉儀上令人心慟的曲線變化,所有人都知道,老爺子快要不行了。

  李在道將軍這幾個月一直留在費城,沒有就任聯邦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甚至沒有走出這片莊園一步,在第一時間內,他來到了父親的床邊,緊緊地握住了父親蒼老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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