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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統先生應該值得信任,而且不要忘了,他一直很欣賞你。」他抬起頭來,望著施清海微笑說道:「敢欣賞你的人可不多。」

  「但我們從來不會因為某些人的欣賞就感激涕零。」施清海微笑回答道:「或者說,我們本來就不需要任何人的欣賞。」

  許樂站了起來,走進臥室去檢查黑箱中的工作檯,聲音從門後透出,有些回音,十分認真:「不要忘了我先前說的話。」

  嘀嘀輕響,有淡藍色的光,許樂平伸雙手接受嚴苛的安全檢查,等待監控網絡的權限確認。這幢代表聯邦最高權力的建築他已經來過很多次,早已沒有了最初的興奮激動和那一絲絲的惘然,平靜到甚至有些麻木,能夠有多餘的精力讓目光穿透玻璃,望向官邸外面不停飛舞的雪花。

  完成安全檢查後,他被特勤局安全人員帶往橢圓辦公廳,然而腳步剛剛踏上辦公廳側廊名貴的毛毯,前方那扇充滿古意的大門便被人推開,十餘名聯邦政府高級官員將膚色黝黑的總統先生圍在正中,快速向走廊那頭走去,行走的同時,官員們還在不停進行著匯報,總統先生的腳步沒有一絲停滯,時不時輕輕點頭表示同意。

  許樂疑惑不解地望著那處,如果總統先生有事情需要處理,那什麼時候見自己,難道自己要在總統官邸里等上一天?

  就在這時,帕布爾總統忽然停住了腳步,對身旁的布林主任沉聲問了句什麼,然後霍然回首,盯著走廊那頭的許樂,大聲說道:「跟上來。」

  隨著總統先生的目光和他的這聲命令,忙碌有如菜市場的官邸內部驟然靜了靜,所有官邸職員都望向了許樂所處的牆角,待他們看到那個軍官是許樂,臉上流露出了悟的神色。

  許樂有些驚訝,提著黑色的工作檯趕緊走了過去,圍著帕布爾總統的工作人員們立刻讓開了一條道路。

  等他到了近處,偏生總統先生沒有對他下達任何指示,甚至連寒喧都沒有,徑直帶著眾人向官邸外走去,只留下簡單至極的一個字:「走!」

  「去哪兒?」許樂看著總統先生的肩頭,下意識里喃喃問道。

  「議會山。」布林主任在他身邊面無表情說道。

  上午打了一場熱熱鬧鬧的監護權官司,然後和施公子重逢,灌了幾瓶烈酒,又湊在一處咬牙切齒像小報記者那樣誓要從糞堆中扒出聯邦大人物們的小來,接著便被一個電話召到了總統官邸,開始提著沉重的黑色皮箱,跟隨總統先生去了很多地方,見了很多人,大腦里還有酒精殘存影響的許樂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很多年後他還記得憲歷七十一年深冬這一天的忙亂沉默和惘然。

  整整七個小時的時間裡,許樂陪著帕布爾總統參加議會山軍事預算委員會的閉門激烈爭吵,參加兩次無法推辭的下午茶,與環山四州基金會的企業成員們進行了富有成效,卻始終沒有得到具體金額的談話,又參加了一次由老兵協會發起的晚餐會,在會上總統先生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對聯邦部隊在帝國前線的表現表示了充分的讚賞和強烈的信心,入夜時,總統先生進入國防部大樓,開始聽取軍方做的最新戰況匯報……

  整個過程中,許樂一直站在距離總統先生不足兩米的地方,替代特勤局安全職員的位置,有些不適應地眯眼警惕望著四周謅媚的笑容,熱情的民眾,寫著一臉老謀深算的議員,起立狂熱歡呼的老兵。

  議會山,流風坡會所,西山賓館,國防部大樓,車隊匆忙地往返其間,帕布爾總統所到之處,一片起立肅靜,所有人低頭致意,而很多人也注意到了總統先生身後的許樂,於不經意間,也有無數笑容奉上,注意到這點的人們心中生出無限疑惑,不明白總統先生為什麼會帶著許樂上校出席這些場合。

  這樣的場面太多,走的路程太多,多到連許樂都覺得腳脖子有些泛酸,身上筆挺的上校軍服開始濕漉,沒有什麼表情的面部肌肉開始僵硬……

  看著身前依然精力飽滿,與每一位聯邦軍官握手都格外有力,說話聲音依然渾厚響亮的總統先生,許樂不禁生出很多感慨,自己沒有什麼表情都覺得極累,總統先生又是如何能夠保持整整一天的開朗笑容?

  站在國防部最機密的戰事廳內,站在總統先生的身後,許樂雙手負在身後,站姿極為標準,他沒有理會玻璃門後方軍官們疑惑不解的目光,墨鏡後的雙眼微眯,盯著帕布爾總統黝黑的頸處和那刺眼的幾絲白髮。

  時間確實是最可怕的東西,當年那個憑藉個人魅力贏得全聯邦民眾支持,從一個小律師變成聯邦總統的男人,進入總統官邸數年,終究還是被忙碌的政事和時間摧的有些疲憊滄桑。

  在猜忖總統先生帶著自己到處行走的真實用意同時,許樂注意到總統先生的變化,他變得更瘦了些,從而顯得眉角更加高挺清晰,同時,帕布爾先生當律師和議員時是最犀利的雄辯家,如今成為總統後,相對而言變得溫和冷靜很多,雖然時常沉默,卻給人一種非常有力量的感覺。

  回到草地飛雪包裹的總統官邸時,已近深夜。

  鋪著S3裹金手織花布的餐桌上,簡簡單單擺著幾份食物,兩碗熱豌豆湯,和牆壁上那些價值驚人的油畫以及食物旁華貴的銀制皇朝風食具比起來,這些食物顯得格外寒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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