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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紀太小,不是藉口,只是事實。

  說到這裡,不得不提到老師的另外一位學生,他是我的兄弟,你的老師,你習慣叫他大叔,但應該清楚他有很多身份。事實上就如我這個快要被刻在墓碑上供人消費的李匹夫三字,他的名字並不如何重要,而我,還是像年紀小的時候那樣,總把他叫做李余。

  說完了李余,再說回這個年代有些久遠,久遠得我都覺得有些模糊的故事。

  在他看來,我們的老師是一位稟承和平主義的旅行者,只是因為好奇而進行了一次匪夷所思的星際旅行。

  我承認好奇,但不承認所謂和平主義,尤其是當很多年後,我知道了所謂種子計劃原來是出自他的大腦。

  我不知道老師在聯邦里週遊了多少年,去過多少地方,遇見過多少人,為什麼最後會停留在費城那片野生動物保護區內,並且教導了我們兩兄弟這麼多年,我只知道那幾年的生活確實不錯,我甚至忘記了他是一名帝國人。

  然而戰爭終究還是爆發了,老師帶著我們乘坐飛船去了帝國,在帝國,又度過了一段很奇妙的歲月。

  其實不得不承認,在日後的戰場上,十七師能夠比別的聯邦部隊取得更多的戰績,必須歸功於這一點,我去過帝國,我知道帝國,我的老師曾經將帝國很多事情都教給了我。

  還有一件事情也必須承認,在日後的聯邦中,李余能夠最終研發成功老師率先提出思路的藍光儀,直至最後利用飛船基準晶片成功地製造出偽裝晶片,也離不開老師的教誨。

  但我們是聯邦人。

  聯邦和帝國在打仗,我們在帝國是孤兒,或者離開,也是流浪在宇宙里的孤兒,我不喜歡流浪,我不喜歡帝國。

  有比較才有愛憎,當你在聯邦和帝國分別呆過,你應該很清楚哪邊更適合人類生活一些。

  但我的兄弟不一樣,他找不到自己的歸宿,那個根本不存在的理想之地,他厭憎憲章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他厭憎隱藏在聯邦歷史後面的那些家族,他太自負甚至有些自戀,他認為自己能夠改變這一切。

  他是個天才,老師都沒能解決的問題,他都解決了,他不需要再冒充百慕達歸來者的身份,他可以扮演他想扮演的任何角色。

  不過那時候矛盾並沒有激化,因為這只是理念的不同,並沒有涉及到生與死這種真正重要的東西。

  席勒曾經說過,人世間除了生死,其它的事,都是閒事,我活了八十八歲,才漸漸明白這句話的真實涵義。

  故事變得激化,也是一個關於生死的故事。

  這個故事之中的故事,應該從哪裡開始說起?

  應該從我回到聯邦開始。

  前面說過,我是聯邦人,聯邦正在和帝國作戰,一個聯邦人應該做出怎樣的選擇?

  自費城山麓引下來的珍貴富硒溫泉水,順著經年老竹修成的天然水管,淅淅瀝瀝緩慢流經稻田魚塘,穿過青牆石院,自檐角悄悄探入,然後匯入那方約七八平米的糙石水池之中。熱氣如同白龍一般緩緩流淌,蒸騰著自四面八方生起的瀰漫,將盈盈一室灌的視野模糊,猶如很多年前的所謂真相。

  有資格進入費城湖畔這間莊園的人極少,這些年來大概只有莫愁後山那位夫人,但那位夫人想必不會脫去衣衫,裸身入浴,所以想到自己是多年來唯一有榮幸進入這座水池的人,許樂開始覺得有些緊張,作為一名聯邦人,能夠和軍神大人共泡一泓泉,該是何等的榮耀。

  普通的軍用綠毛巾緊緊縛在右手上,摩擦出點點白色的泡沫,許樂左手扶著老人瘦削的肩頭,右手穩定而用力地擦拭著面前蒼老的背,皺而乏活力的肌膚,先前的緊張榮耀消褪,看著面前消瘦見骨的蒼老身軀,不知為何,他竟覺得無比酸楚。

  「我也是聯邦人。」

  聽到老爺子的問話後,許樂低頭思考片刻,將右手伸入微燙的溫泉之中盪了盪,繼續替老爺子用力擦背,認真回答道:「在那種情況下,當然應該選擇參軍入伍,抵抗侵略。」

  赤裸泡在乳湯中的李匹夫,此刻再也沒有半點聯邦宣傳片中的軍神英武形象,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乾癟老頭兒,銀色的頭髮被泉水打濕糾結在一處,看上去更是有些狼狽。

  老人痛苦地咳嗽了幾聲,然後用沙啞的聲音勉力繼續說道:「我當時也是這樣想的。」

  這之後的故事其實開始那幾十年有些乏善可陳,乏善可陳這四個字你可明白?大抵就是聯邦那種諺語的精縮版,我習慣這樣說,是因為老師當年教的帝國語裡有類似的語境裡類似的詞語。又說到老師了,因為在以後的那幾十年裡,老師,不,帝國大師範花解語,他一直在幫助前後兩任帝國皇帝侵略聯邦,而我所能做的事情也不多,我參軍入伍,從十七機械師的普通一兵干起,班長,排長,連長,營長,團長,一直干到師長……

  我從來沒有當過副職,這個事實有時候會讓我在軍營中感到得意,但有時候想到這種得意的資本,只不過是一個帝國人教給自己的,得意便往往變成了嘲諷。

  於是我更加努力,或者說更加拼命,在前線,在戰場上,在後方,在和那些政客們的交往中,我收斂所有的缺點,隱瞞所有的漏洞,只為了站在更高的位置,擁有更多的力量,去將那種嘲諷完全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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