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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家老宅的工作人員看著面前那名明顯剛剛從大學畢業的年輕律師,臉上的表情極為怪異。

  對面這個年輕人有些坐立不安,想必也知道鍾煙花小姐究竟是誰,也應該清楚當前的鐘家正處於怎樣的局面之下。對方居然想代理小姐所有的法律事務?這真是荒謬至極的要求,這家律師事務所的老闆是不是腦袋有些發昏,想用這種小丑般的請求來搏取名聲?

  「你知道為小姐服務的大律師有多少位嗎?你知道這些大律師在西林司法界擁有怎樣的地位?你知道不知道,就連S1著名的何大律師,此時也正在趕來西林的旅途之上?」

  鍾家工作人員望著對面的年輕律師,皺眉說道:「你們這家剛剛成立的律師事務所,究竟有什麼底氣敢讓我們放著這些大律師不用,卻選用你們?」

  年輕律師有些緊張地搓了搓手,聲音微顫解釋道:「我也知道……似乎無法解釋,只是事務所的合伙人,要求我們必須拿到這筆業務。」

  他忽然想到了什麼,匆忙從衣服內部取出一張植物纖維紙名片,恭敬地遞了過去,說道:「我們是家小事務所,老闆暫時沒有發展合伙人的意思。」

  鍾家工作人員接過這張材質名貴的名片,看著名片上那個名字,眉頭微微一皺,轉身離開。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這名工作人員急匆匆走了回來,不可置信地望著這名年輕律師,說道:「田上校說,希望能夠儘快與貴事務所老闆會面,至於你剛才提到的事情……老宅所有法律事務,從今天起,全權交給你們西舟律師事務所。」

  邰之源站在狹窄的律師事務所辦公室里,看著窗外的車流,瘦削微白的臉頰上露出一絲微笑。

  一個月前,他就來到了西林,安靜地觀看著發生的一幕幕悲劇喜劇醜劇,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按照母親建議的人生規劃,按照他很小年紀時就培養出來的自覺,他此時本來應該還留在部隊之中,在日後進攻帝國的戰爭中謀取戰功,然後進入民間基層積累經驗,最後正式進入政界,選擇重要且有象徵意義的某州,就任該州議員,而不應該是像現在這樣,在安靜的落日州平民區內開一家小型律師事務所。

  他並沒有放棄自己第一步的人生規劃:成為歷史上最年輕的聯邦總統,只是違背了母親的意願,選擇了另外一條或許比較難走的道路。

  做一名成功的律師,然後從政,關於這一點,他承認確實受到了總統先生人生經歷的影響。而要成為一名成功的律師,則需要打一場具有代表意義的大官司,環顧整個聯邦,數十年間,還有哪場官司會比爭奪西林鐘家的官司更為重要?

  這場官司的輸贏在官司之外,西舟律師事務所的突然出現,於聯邦政府,對鍾家另一派勢力,對其餘的家族,毫無疑問具有極強的警告意味。

  因為這看上去代表了莫愁後山的態度。

  然而事實上,這是邰之源第一次獨立於莫愁後山,向整個聯邦發出自己的聲音,完全違逆了那位夫人的決定。

  邰之源望著窗外微笑不語,或許宇宙中沒有任何人能夠戰勝他那位母親,然而他卻並不擔心什麼,家族七代單傳才留下他這道血脈,母親總不能因為憤怒而看著自己虛耗年華,在這場母子間的戰爭中,兒子總會取得天然勝利。

  當然,為了獲得母親的諒解和家族的全力支持,他也做出了極大的妥協,訂婚的日期,最終被確定在後年的秋天。

  他依然是那位頭腦清晰冷靜天然驕傲的太子爺,只是忽然間改變人生規劃,做出如此重要的決定……連他自己都不清楚,是不是內心深處莫名其妙地浮現出某種責任感,某種想替死去朋友完成他想完成事情的渴望,或者僅僅是他想體會一下,像那個傢伙一樣活著的感覺?

  邰之源抬頭看看天上,輕若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在心中輕聲說道:「你終於還是做成了該死的英雄。」

  「可你知不知道,聯邦里有多少人在嘲諷你的愚蠢、你那不知所謂虛榮的個人主義,甚至在憤怒地控訴你毫無道理的復仇。」

  「我真的不明白這些人憤怒什麼,難道他們從來都沒發現你的腦子有病?」

  邰之源輕輕咳了兩聲,摸出藥瓶倒出一口吞了下去,沒有喝水,然後撫著胸口急促地喘息片刻,終於平靜了下來,臉頰漸現紅潤。

  其實這些年來,他和那個傢伙聯繫的並不是十分密切,自幼被家族教育培養出來的假溫和真淡漠外表,與皇族榮光薰陶出來的天然氣勢,和那個傢伙油鹽不進、稜角十足的性情實在有些相衝,即便不相見,也不會想念,偶爾相見,平靜如小溪緩緩蔓延。

  然而一旦永不相見,想到這輩子唯一的朋友不在了……

  他總會有些難過,他認為僅此而已。

  「我今天想吃蔥油餅。」邰之源回頭,對恭謹站在辦公室門口的靳管家說道,然後下意識里頓了頓,有些莫名地笑了笑。

  清粥與蔥油餅,圖書館裡的對戰,好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聯邦新聞頻道在最近這段日子裡,播放了那艘憲章局三翼艦在帝國那邊英勇而強悍的復仇片段,聯邦戰鬥英雅的價值,即便死後也要得到最大程度的利用。

  鍾司令夫妻的葬禮舉行了,古鐘號遇難官兵的葬禮也舉行了,然而許樂的葬禮卻在某些人的強烈反對下,沒有被人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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