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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這句話,這位聯邦軍方少壯派的代表人物,乾脆至極地走下了山丘,只留給許樂一個頗具凜意的背影。

  李在道是費城那位老爺子的兒子,李瘋子的父親,杜少卿為什麼會忽然說這句話,難道僅僅是為了感慨軍隊裡突然多了許樂這樣一個異類?

  看著走下山丘,被鐵七師官兵簇擁著離開的杜少卿,許樂心頭泛起複雜的情緒。令他感到無窮警惕的是,杜少卿與他最後這番談話時的語氣,竟是那樣的平和,將昨天的那些冷冽與殺意全都掩滅的乾乾淨淨……

  這世上有一類人具有某種天生的氣質,記仇護短會被看成快意恩仇,冷酷好殺被人視作鐵血無雙。他就算站在黑灰的礦石堆中,依然像鑽石一樣奪目,即便身處沉瘴毒霧之間,依然呼吸如冰,讓人感受一下什麼叫遺世獨立的風範。繁華浮世之中,千萬人群之中,你一抬頭一回眸,便能看見他的存在。

  杜少卿毫無疑問就是這一類人,他平靜地離開了庫房,軍姿依然標準精確,那身筆挺的軍裝和這個人,依然從容自信,優雅里透著血腥鐵鏽味兒。

  雖然鐵七師今天的勝利顯得有狼狽,目送他離開的軍人們依然不敢對這位師長有絲毫輕視,兩場軍演若由此人親自指揮,那會是怎樣的結果?

  許樂眯著眼睛看著那邊,目光從杜少卿的背影移到他身後西門瑾那頭枯乾的黑髮上,又回到杜少卿筆挺的身軀上,眉尖漸漸皺起。這樣的人物對自己起了殺念,卻又緊接著抹的一乾二淨,只怕愈發危險。

  第二天基地召開了軍方高級將領的研討會,會議結束之後,杜少卿連會餐都沒有參加,便直接乘坐飛船前往舊月基地,再轉乘太空戰艦踏上了返回S3的旅程。

  聯邦軍方早已經習慣了這位師長的作派,倒不會小肚雞腸地認為他是因為軍演不順而心生閨婦之怨。

  幽藍近墨的宇宙之中,一艘充滿了機械金屬美感的太空戰艦正在看似緩慢,實則無比迅速地前行。

  在豪華的座艙之中,侍衛官西門瑾接到一個電話,遞到了杜少卿的面前。杜少卿微微一怔,接過電話後立即站起身來,沉聲說了幾句什麼,態度異常嚴肅端正。

  艙內只有杜少卿和西門瑾兩人,自然沒有人看到這一幕,不然一定會驚訝於電話那邊究竟是誰,能夠讓向來冷酷靜默的杜師長,隔著無數萬公里還要站起來立正。

  放下電話之後,杜少卿端正地坐在椅上,緩緩摘下墨鏡,深若雕像般的眼眸里滿是隱怒與陰沉。

  他的情緒與這個電話無關,事實上從很早以前開始,他就無比尊敬並且信服對方,只是也正因為對方的誠懇請託,他才一直在基地里強行壓抑著對許樂的怒意。

  想到那個小眼睛的年輕男人,想到對方在自己耳畔輕聲說的那些關於發飆的話語,杜少卿臉上陰鬱之色大作,在心中幽幽想道:「職業軍人,從不在戰場上向自己同袍背後開槍,但如果你將來觸犯軍紀……許樂,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西門瑾在一旁沉默不語,軍帽壓的極低,將發線全部遮住。

  杜少卿手中的墨鏡已經被捏碎了,露出了一些極精密的電路元件碎片。軍演之中他並沒有進行遠程指揮,這是他的驕傲使然,然而他的驕傲,卻被一個小人物肆意挑戰,實在令他難以釋懷。

  杜少卿在心中默默告訴自己:你的征途是星辰大海。剎那間他的心情平靜下來,緩緩轉頭看著窗外壯闊的太空景象,久久沉默不語。

  與此同時,許樂正坐在基地操場的石階上,手裡提著一瓶麥酒,向頭頂仰望星空。

  他眯著眼睛,看著那些眨眼睛的萬古存在,忽然間想到左手手鐲上的那句話語,又想到了一些很複雜的事情。

  鐵七師與杜少卿依舊不敗,自己卻大放光彩,聯邦軍方除了提升MX機甲地位之外,弄這兩場演習,是不是還含有別的什麼深意?

  第三卷 西林的征途 第四十章 事有反常可有妖?

  在暮光中,杜少卿和他進行的那次談話里,並沒有太多鋒利與氣勢,但許樂不是天真的孩子,不會以為此人對自己的殺心真的就此泯滅,相反他顯得更加警惕,一個有能力、有權力的大人物時刻盯著自己的後背,這種危險比當初直面基金會大樓的槍林彈雨,也不遑多讓。

  關於軍演獲勝,似乎是出自作弊,許樂的大心臟也不會在鐵七師的面前變得柔軟起來——作弊已然做了,事後在道德上遣責自己,在情緒上傾向敵人,這是很虛偽的做法——更何況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並不是作弊,這只是他獨一份,無人知曉的秘密能力,而且為了這些能力,他在聯邦里奔逃流浪,黑夢昏迷,終日惶恐不安不知多少時日。

  歸根結底還是那句話,人生若只初見,不再相見,那便會或懷念或美好或牴觸或仇恨一直至死。

  軍神李匹夫和鐵血師長杜少卿,均為職業軍人的典範,屬於一個流派同種氣息的人物,而像許樂和封余大叔則屬於截然相反的另一派,雖然李匹夫與杜少卿,機修師封余和機師修許樂之間,還有某些極關鍵的差別,但以許樂的閱歷及能力,暫時還無法解讀出來——大抵就像封余當年和費城李匹夫之間的恩怨情仇一般,因理念流派的緣故,許樂心中對於杜少卿和他的鐵七師有種先天的牴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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