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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許樂沒有回答,鄒郁沉默了片刻後忽然開口說道:「利家一直在暗中支持京州州長羅斯和麥德林議員這對搭擋,正好與邰家相衝,我想這件事情,應該不會這麼簡單。」

  聽到麥德林議員這五個字,許樂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他身上的血腥味此時已經被黑色汽車裡的自動空氣調節裝置沖淡了許多,然而在這一瞬間,似乎又濃了一些。

  「以前我們分析應該是聯邦科學院想搶新一代機甲研製的功勳,眼下又多了一個利家。」鄒郁沒有感覺到許樂心情的變化,微微蹙眉說道:「在總統競選中,林院長……確實是個變數。」

  如果許樂知道鄒郁對當前局勢的判斷,竟是如此地接近事實,他一定會非常佩服於這個年輕未婚媽媽的政治嗅覺。

  從青春期初期起,邰家那位夫人無數次下午茶培養出來的女子,在那副驕橫冷漠的面容下,關於政治方面的點滴智慧,總也要聚在一起,變成某種資本。

  然而此時的許樂已經不在乎這麼多聯邦上層的政治傾軋與陰謀,他是個小人物,就有小人物的行事手法。所以他只是忽然開口,再次重複問道:「利孝通晚上……一般會住在哪裡?」

  發現許樂似乎並不怎麼在意自己的分析,鄒郁的眼眸里閃過一絲不豫,淡淡說道:「如果你想奪回來的實驗室數據,真的和大選有關,我勸你放手。」

  「聯邦科學院與利家,這是知識霸權與金錢魔力的完美結合,而且如果像我猜測的那樣,牽扯到了總統競選……」

  她冷冷地看著他,「你就像是攔在高速公路上的一隻癩蛤蟆,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再說了,你找利孝通能有什麼意義?」

  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說心裡話,對於許樂這種平靜誠懇之中藏著無窮擰狠的性子,她早已生出欣賞讚嘆之意,然而聯邦這個社會只在乎實力。

  ——金錢地位權力甚至是軍隊中的勢力,都是實打實的實力,但實力卻從來不會包括個人的武力,除非那個人的個人力量能夠像費城李家那位軍神一樣,凌駕於一應規則之上。許樂再如何能打,現時階段的他,距離高高在上的七大家和聯邦科學院這種龐然大物,依然有著無數個星系的距離。

  「甚至邰夫人都會在這件事情上面表示沉默,一來你並不是邰家的人,二來這是利家的計劃,她或許能感覺到其中的巨大利益,但她也不會如此輕易地做出破壞對方計劃的決定。」

  「聯邦七大家共存數萬年,靠的不是年年戰爭,而是彼此之間的妥協與共存,說到底,他們才是一個世界的人,雖然他們在政治界挑選的合作者可能不同,但他們不會因為這些分歧,就輕啟戰端。」

  「聯邦七大家,至少已經擁有了幾百年的和平,彼此之間的聯姻也並不少見。你是許樂,你是個不起眼的小人物,你不姓鍾,也不姓林,更不姓邰……你怎麼可能和姓利的家族抗衡?」

  「如果你真是我的男人,或許這件事情還有些轉機,不是說你可能把實驗室里的數據搶回來,而是指你不會被這件事情拖累進監獄。」

  鄒郁再沒有一絲隱瞞,直接將所有的可能性分析給他聽。許樂沉默地聽著,臉上的表情卻沒有一絲變化,那雙不大的眼睛微微眯著,緩聲說道:「最開始在沈老實驗室里工作的時候,我曾經對自己說過,自己可能是遇著了一個怪人,還曾經非常自嘲地想到,總不可能這個怪人會真把自己當成什麼關門弟子,把所有衣缽傳給我。」

  「沒有想到的是,沈老教授在遺囑里居然真的把那間實驗室給了我。」

  「且不說實驗室里的數據,對聯邦第一代機甲的作用,能夠讓沈老教授死後,依然能被聯邦里的普通公民們永遠記住……」許樂的眼睛眯的更加厲害,說道:「就算那間實驗室里只有幾張破紙,我也不會讓別人把這幾張破紙搶走。」

  鄒郁沉默,明白了許樂的意思,就像數萬年前那個遙遠的皇朝時期很出名的一句話:君以國士待我,我故以國士報之。

  這句話用來形容許樂此時的心情,其實並不如何精準,但情緒上沒有太大的差異。對於逝去老人那種毫無來由的信任與重託,除了還贈以毫無猶豫的堅持以外,別無它途。

  聯邦七大家和那些政客可以玩弄權謀,彼此妥協或退讓,在此處讓你三分,在彼處謀取默認中的權益,這都是手段。而許樂沒有玩這些的資格,也沒有這種想法,他無路可退,只好一路向前。

  黑色汽車停在了國防部西山大院側門處,陰影里全副武裝的軍人正在站崗,沒有任何人向這輛汽車投來注視的目光。鄒郁放下電話,回過頭來,深深地看了許樂一眼,說道:「匹夫一怒,也要怒的有理由,知進退。朴志鎬雖然是他的人,但這件事情並不見得就是他做的。」

  許樂受教,低頭應道:「明白,你放心。」

  鄒郁嘆了口氣,隱約看著西山大院內有人影走來,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輕聲地說了一個地址,然後認真地看著許樂,說道:「你要記住,我的預產期還有幾個月,你既然答應了要照顧我,就要安安全全地回來。」

  許樂笑了笑,沒有說什麼,心裡卻是生起了一絲睽違已久的淡淡傷感,如果真和聯邦科學院和利家正面對抗,剛剛殺了人的自己,又怎麼可能再回到望都那間簡單的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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