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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自幼跟隨孤兒們在鐘樓街長大,信奉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生活哲學,總以為先前那刻施清海酒後失言得罪了對方,自己已經放低了身段,向對方誠懇地道歉,對方應該會消了氣,不會再有什麼後續的發展。但緊接著,他才明白了那名穿著學生制服的年輕人眼神中的提醒之意,才明白自己果然是個來自偏遠地區的鄉巴佬,居然天真的以為,這些人物這麼容易打發。

  「把那個醉鬼扔到洗手間去醒醒酒,餵他吃兩坨屎漱漱嘴,他的嘴比馬桶還要臭。」

  穿著紅色短風衣的女子往夜店裡走去,冷冰冰地丟下一句話,夜店門口的風吹拂她風衣下擺掀起,露出那雙筆直彈嫩的腿,賞眼至極,說出來的話卻是冷酷至極。

  聽到這句話,許樂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動,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只不過是一句話,對方卻要報復以如此的羞辱,而且自己已經道了歉了……最關鍵的是,他聽出來那個紅衣女子冰冷的話語並不是開玩笑,對方的語氣平淡之中透著股不可抗拒的姿態。

  許樂的心像是墮進了冰窖,這才知道社會裡不同階層之間對待彼此的態度是完全不同的。面對著對方的強勢,身處底層的他本應該感到憤怒,他也確實憤怒,然而更多的卻是一種無奈的悲哀。他望著那個紅衣女子的背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說道:「我代他向你道歉。」

  「這個世界上,有些人從來是不接受道歉的。人妖就算知道幾瓶香水,終究還是人妖。醉鬼說錯了話,總要付出代價。小朋友,你如果想安全地離開,就不要再多話。」紅色風衣女子修長的大腿在衣擺下時隱時現,她沒有轉身,向著夜店深處走去。她所說的人妖,自然是漂亮的施公子,而從話語裡似乎可以感覺到,這個背景深厚的女人,對許樂倒是沒有什麼惡感。

  這句話似乎有所指,穿著青色正裝的男子愛憐地拍了拍她,根本沒有將身後的事情放在心裡,看來這種事情對於這些人來說是經常發生的。只有跟在他們身邊的州議員兒子回身,投給許樂一個同情的目光,他在心裡想著,郁子姐最近的心情看樣子真的很憂鬱,只是他雖然同情學校里的小門房,卻沒有勇氣開口替對方求情,因為他知道這一對兄妹向來是說一不二的主兒。

  走廊盡頭,夜店的幕後老闆已經帶著一群人恭敬地等候著這群人的到來。青色正裝男子眼中神情微動,望著前方對身邊的妹妹說道:「以後不要太兒戲了,如果真的生氣,也不要用這這種手段。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不過你要清楚,他一向不喜歡你的小性子。當年如果不是他家裡讓他出來磨練,恰好和咱們在同一個學校,如果不是機緣巧合知道了他的身份,說不定我們根本沒有機會認識他。」

  紅衣女子細眉微挑,說道:「認識了這麼多年,他還是躲我跟躲蒼蠅一樣,我咽不下這口氣。」

  青色正裝男子眉頭微皺,壓低聲音嚴肅訓斥道:「不要忘記他的身份。他哪裡屑於躲你,如果他不想見你,你這輩子都甭想靠近他。」

  說話間,這一對兄妹將走廊那頭的事情忘了個一乾二淨,在他們看來,那些不起眼的小人物既然讓自己的心情有些不愉快,自然應該付出代價,讓自己的心情回復如初。既然已經發了話,自然有人會把這件事情處理的妥妥噹噹,那個醉鬼必須要吃屎,少一口都不行。

  在貴賓走道入口,這一行人與夜店的幕後老闆聚集在了一起。面對著這名幕後老闆極有禮數的逢迎,青色正裝男子的神情顯得溫和了許多,因為他清楚自己家庭的勢力看似強大,實際上根基並不牢固,而且軍分區遠在千里之外,對臨海的影響力並不如想像中強大。此時身在臨海,一切事情還是要小意一些,莫要太過囂張,雖然對方只是一個夜店老闆,但能在大學城附近有這樣一處勢力,想必也不是簡單角色。

  當然,他心裡的所謂小意,並不包括夜店門口那兩個人。

  寒喧了兩句,青色正裝男子的眉頭忽然皺了皺,因為他發現面前的夜店老闆似乎有些心神不定,眼睛總掠過自己的肩頭向外望去。

  夜店老闆注意到了這位的神情變化,心裡咯噔一聲,生怕對方有所不喜,儘可能平靜地問道:「外面那個大個兒是您二位的屬下?」

  青色正裝男子眉頭一蹙,心中微異,知道對方說的是鉤子,鉤子此時正依照妹妹的吩咐在店外做那檔子事兒。鉤子是他兄妹二人自小的玩伴,後來成了他們名義上的貼身保鏢,在一院裡摸爬滾打了三年,實力驚人,他根本沒有想過鉤子去辦那麼一件小事,會出什麼問題。

  一群人轉過身來,望向夜店外面。兄妹二人的臉色微微一僵,馬上回復平常。只是那位兄長的眼瞳不易察覺地縮了縮,有些震驚,在夜店這樣的地方,鉤子竟是碰上硬手了。

  門外的空地上,許樂抱著醉昏過去的施清海,警惕地注視著面前的大個子,他的唇角流著血絲,而對面的大個子也並不好過,胸膛處留下一個極深的腳印,正在不停地咳嗽。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五十四章 人生不管三七(下)

  當那對兄妹頭也不回地離開,只留下冷酷而不屑一顧的背影,許樂已經從先前的焦慮中擺脫出來,反而變得平靜了許多。這個世界上的不公平本來就很多,那些生來就含著金匙的人們似乎天生就沒將別人的生命和尊嚴放在眼裡。既然如此,他也不會再道歉,再懇請什麼,該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自己已經不理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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