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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漢們在夜空中對葉相及易天行低首行禮,這些羅漢面相殊異,或瘦或豐,或俊朗或老弱,均只一拜,便化作流星奔天涯海角而去,不知將會投生於人間何家,日後又為何人。
佛性散於夜空,空留一片寂靜,葉相僧與易天行誠摯揮送。
縱使戾如陳叔平也微微低首表示尊敬,雖然這些羅漢的佛性將來投胎之後,可能是他的捕獵目標。
又有一個光點漸漸升騰起來,似乎不知將去向何處,在梅嶺的上方輕輕搖擺著光尾,看著有些眷戀不舍。
光點漸凝,梅嶺上三人看清這羅漢佛性與先前那些不同,身後竟然生成一雙淡金色的羽翼,看著華美異常。
葉相僧讚嘆一聲,對那佛性持禮。
那羅漢似乎明白了什麼,也回一禮,化流星而遁,自投胎去了。
「人間少一佛,天上卻多一羅漢,應該……是好事吧。」
易天行手搭涼蓬,看著那光點漸行漸遠,下意識嘆道。
※※※
前人蘇哥哥有詞菩薩蠻:
嶠南江淺紅梅小。小梅紅淺江南嶠。窺我向疏籬。籬疏向我窺。老人行即到。到即行人老。離別惜殘枝。枝殘惜別離。
第十八章 傻鳥不飛
梅嶺之上有三人,三人或站或坐,目光注視著遠方,看著那些小光點散落在夜幕的帷腳下,才下意識里同聲嘆了一口氣。
嘆氣之聲起,陳叔平幽幽說道:「上三天已經被你們毀了,以後這些羅漢轉世之後,我堂堂仙官又要開始重操殺手大業。」
易天行也嘆了口氣,說道:「你作殺手,我作保鏢,看來真是不死不休之局,你說這又何必呢?」
「是啊。」陳叔平誠摯說道:「何苦呢?」
……
情真意切之時,雷霆之聲大作!
轟的一聲巨響。
梅嶺山頭泥土如雨般翻起,空氣激盪不停,本已傾倒的大樹民宅,此時被勁風震的更加破碎,露出慘兮兮的牆基和快變成軟漿的樹根。
易天行手握金棍,雙眼微眯,死死盯著陳叔平,將葉相僧護在自己身後。
陳叔平一陣劇咳,右手在夜空中急急一召,收回仙訣。
共同的敵人已經不存在了,一直將小副心神放在對方身上的這禽獸二人組同時發難!
……
「看來你留了不少力。」易天行手中緊緊握著金棍,盯著陳叔平微抖的雙手。
陳叔平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難道你就露了壓箱底?」
「今天是二打一。」易天行微笑望著他,說的很平淡,卻有些很隱秘的威脅氣息。
陳叔平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你身後那位好象站不起來了。」
被易天行護在身後的葉相僧盤膝坐著,面上慘白,聽見這話,不由苦苦一笑,和梅嶺老僧的一戰,確實已經榨光了他如今所有的神通。
易天行眉梢一挑,狠狠咧牙說道:「那咱們試試?」
陳叔平冷冷看著他,他也冷冷看著陳叔平,一時無語。
接著二人卻同時一捂胸口,噗的一聲吐出口鮮血來。
易天行吐出來的血落在濕土之上迅疾燃起,陳叔平吐出來的血不知道有什麼祛邪的功效。
天上的雲早被這場大戰震成了水霧之菸絲,漸漸遁入夜空不見,露出上方滿天繁星和那輪明晃晃的月亮來。
月亮忽然暗了一下。
在九江的時候,陳叔平曾經使用過一招仙訣便曾經有這個效果。易天行心頭一震,凝神以待。
陳叔平卻臉色驟然一變,露出一絲迷惘之意,微微偏頭,忽然間身子一顫急聲說道:「我得走了。」
說完這句話,他根本不理持金棍立峰頂的易天行,整個人往地面上一俯,雙手著地,整個人的身子極奇妙地化作一道黑影,像條……狗……一樣地嗤嗤刨土,往遠方疾奔而去!
「傻鳥別飛。」
陳叔平最後說出的這四個字,還在梅嶺的峰頂盤旋著,而他的人已經在一眨眼的功夫里,跑出了幾公里去,化作了遠處夜幕下一個快速衝刺的小黑點。
「怎麼跑的如此猥瑣?」
易天行摸著腦袋看著那條遠方的賽狗,很是納悶,下意識里他抬頭望天,望那純淨柔美的月兒。
明明什麼都看不見,但總感覺月亮上有什麼問題。
……
他眯眯眼睛,忽然間想到一件事情,臉色一下子變得非常難看,低下頭來,右手一伸,就把葉相僧像捉小雞兒一樣從地上捉了起來,一甩手背在自己背上,左手一招,不知從何處抓出來了小易朱的書包,接著對著太平道觀某角落裡喊了聲:「莫殺,跟上來!」
說話的當兒,他的腳尖已經深深地插進了地面,刨起一大片泥土,轟的一聲,隨著反震之力,他背著葉相僧就像是個火箭一樣,往山下衝去!
只留下身後一連串的土龍灰跡,還有一個裊裊跟著的紅火影子,三人人影立馬消失無蹤,好快的速度!
不過剎那,先前還是殺氣盈峰,佛氣沖天的梅嶺峰頂,便回復了平常安靜模樣,一切重被夜色籠罩,空無一人。
山腰間的太平道觀中,那些一直在沉睡的梅嶺老僧後人終於緩緩地醒了過來,看著滿目瘡痍,看著殘牆斷壁,不由齊聲驚呼起來。
道觀後方的那株千年銀杏樹也憑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