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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殺手握方向盤,並未回頭,淡淡說了兩個字:「打架。」

  易朱搖搖頭,細聲細氣說道:「師姐,現在扮酷不流行了,麻煩你成熟一些吧。」

  ※※※

  「去吧去吧。」

  「不去不去。」

  「護法去吧。」

  「小爺不去。」

  ……

  歸元寺後園的一間廂房裡面,一個老和尚,一個小賴皮正在做著世界上最沒有營養的對話,不過似乎九四年的時候,他們兩人第一次見面時,說話就是這種調調兒,那時候好象在爭論什麼「老衲不知」的問題。

  易天行如以往那般趴在蒲團之上,卻沒有如以往那般耍蛙泳的姿式,因為他這時候實在是有些忙。

  他左手拿著一個雞腿在啃,右手在翻一本武俠小說,身上戴著一個自動按摩帶,嘴裡叼著一根燃著的香菸,腦袋前面是一杯紅酒。

  看著要多古怪就有多古怪。

  今天之所以來了歸元寺,就是因為他一直害怕的那件事情——斌苦大師為趙大居士帶話,這香港也回歸了,寶島那邊演習也停了,佛祖舍利的出巡也應該開始了。

  斌苦大師斷沒想到這位護法當年答應的斬釘截鐵,今天卻開始玩起無賴,不由氣的吹銀鬍子瞪佛眼,怒氣沖沖。

  任他如何說著,易天行還是保持著那個憊賴至極的姿式,死也不肯答應往香港一行。

  於是乎,一老一少二人便不停地用乏味言語相互攻擊,劍拔弩張,緊張局勢一觸即發。

  鄒蕾蕾抱著已經快睡著的易朱走進廂房時,看見的便是這種古怪場景,她靠在門口感受著禪房裡的那兩股殺氣,嘆了口氣,心想莫殺說易天行在打架……倒也不為錯。

  「我來和他說吧。」她略帶歉意地對斌苦大師說道。

  斌苦大師見她來了,微一合什。

  ※※※

  回到墨水湖畔的小書店,將易朱抱進屋睡了,二人走到天井裡的那棵大樹下坐著。

  一樣的月光,不一樣的心境。

  「這一年裡,你到底是怎麼了?」鄒蕾蕾拔掉他的耳機,裡面傳來彭佳慧挺嚇人的大嗓門。

  易天行忽然說道:「蕾蕾啊,我們去義大利玩吧。」

  「啊?」

  他興高采烈地繼續說道:「我們去威尼斯坐坐剛朵拉,去羅馬伸手餵石頭嘴巴,應該很有意思,啊……多浪漫的旅程!」

  刻意的轉話題被鄒蕾蕾打斷,她盯著他的雙眼輕聲說道:「你已經瞎整了一年了!」

  平時不發威的女生,偶爾嚴寒一下下,效果是異常的好。

  易天行愣了一愣,不離手的紅酒擱在了地上,苦笑了一笑。

  自從從西藏那次回來之後,蕾蕾便發現,易天行整個人的性情都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雖然還是如往常一樣嬉笑怒罵著,但總感覺他眸子裡雜著許多憂心不安,甚至還有些隱隱的恐懼。

  這一年裡,他基本上什麼事情都沒做,易朱也沒怎麼管,老祖宗的後園也去的少了。葉相僧每天忙著照看書店,去醫院說佛,去扶老婆婆過馬路,他卻什麼忙也不幫,鵬飛工貿?六處?那更是他絕對懶得接觸的地方。

  這一年多的時間裡,他基本上只做四件事情。

  吃飯睡覺玩耍加談戀愛。

  吃飯吃遍了省城所有的大飯店,各式名菜從頭到尾吃了一轉,天目湖的魚頭,南邊運來的天九翅泡稀飯,東邊送來的台灣果子,吃了一個夠,反正他有錢;也喝酒,白的只喝五糧液,紅的只喝蒙塔榭,啤的像泔水,不喝,反正他的舌面上的味蕾仍然不夠名貴,感覺不出什麼細微的分別,所以只挑貴的喝;睡覺他買了張特舒適的水床,雙人的,鋪了幾層鴨絨墊子,絕對比秦可卿的香閨還要柔軟;玩的更是幼稚,反正他膽子大,本事大,算是人間一仙,蹦極這類的事情顯不出刺激,驢行這種事情顯不出辛苦,羽毛球這種事情顯不出難度,所以他玩樂的主要項目就是窩在家裡打電子遊戲。

  或者看看電視,當然,他是不看足球的,總覺著自己上場,肯定比金州那撥兒人要踢的強許多。

  談戀愛的事情就更簡單了,上述項目,往往都是蕾蕾同學陪他一起玩,這就是談戀愛的過程。

  這就是一九九六年到一九九七年之間,易天行如豬一般的花樣年華。

  因為從來沒喝醉過,所以這種生活談不上醉生夢死,卻也是過的十分頹廢。

  ……

  之所以會這樣,全是因為扎什倫布寺所見所聞的後遺症。

  西藏之行,看上去對他似乎沒什麼影響,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現在很是苦惱茫然,還有很嚴重的恐懼。

  自己該做什麼?直接跑到天界去找那位菩薩單挑?還是說去傳說中的那美克星找師公要歸元寺後園的鑰匙?

  更重要的問題是,葉相僧正在一天一天的醒過來,這似乎意味著大難之期也一天一天臨近了,道門雖然眼下似乎收了手,但大勢一至,世界六動,叫自己如何面對?

  強大的壓力就像這省城永亘不變灰色的天空,壓在他的心頭。

  以往的歲月中,縱使面對秦梓兒和陳叔平這樣的厲害角色,他也不曾怕過,但在扎什倫布寺里聽了普賢菩薩的一段話後,他真的怕了。

  不論他前世是誰,但他這一世姓易名天行,是承天之僥倖才存活下來的一個拾荒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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