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頁
易天行撓撓頭:「跟著兩位呆了兩天,小子也受了兩天教育。」他說的是真心話,轉而微微一笑:「清靜天請二位長老下山,本應該是隱秘之事,為什麼現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
「誰知道了?」
「浩然天。」
「噢,那是同道中人,知道便知道了,我也不會去請他們幫忙。」陳三星茫然道。
易天行冷笑道:「老前輩,你可知道浩然天也在請我殺你們,不然我怎麼知道你們來了。」
陳三星的眉頭又皺了起來:「不應該啊,大家同道中人……」
易天行在心底嘆了一口氣,心想這二位真是一顆童稚之心,在這黑暗污濁的省城裡真是難行寸步。
小屋內一陣沉默。
「娃兒,我很難相信。」
「明白,所以我想請二位給我點兒時間查一下這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們咧次下山還有次事情。」
易天行微笑道:「明白,還是那句話,請二位給我一點時間查一下,包括你們要做的那件事情。」
「我不信!」一直憨憨拙拙在床邊坐著的梁四牛忽然吼道:「清靜天的道兄也都是得道高人,如果不是天性良善,怎能入道?像我們師兄弟在山裡種田幾十年,他們怎會唬我胖牛,死吧,賊小子!」
話音一落,他抬起粗壯的右腿,便要往地上跺去!
膝蓋一抬,嘶的一聲粗布褲子被裡面的肌肉崩裂了道口子!
……
易天行在心裡嘆了口氣,他白天已經親眼見過這隻腳在雨巷中殺的可怖景象,卻緩緩向椅後躺去,沒有任何反應。
葉相僧雙手合什,雙目微閉,淡淡佛息繚繞身邊。
……
那隻沾著泥水的赤足,那隻一跺腳便秒殺十四人的神足,破空踏下!
空氣似乎都受不了這一腳之威,微微震動起來,在那隻腳面四周變著形。
「迸」的一聲悶響。
小屋內空氣蕩漾,一道大風從床邊颳起,一股氣勢壓迫人心,屋內四周的物什被這空氣一震,都被壓的粉碎,木桌、帶著油墨氣的新書、沒吃完的鍋魁、新買的床單、桌上的鏡子……全部被壓成了碎片,像雨點一樣擊打在牆上,叮叮作響,好不動聽!
雖然駭人,卻遠沒有白日裡的殺傷力——因為這隻腳沒有跺下去!
這隻腳被一隻手輕輕鬆鬆托住了!
下一刻,陳三星咳了兩聲,把自己的手從梁四牛那隻滿是泥水的腳下挪開,把手掌在編織袋上胡亂擦了兩下,站起身來。
梁四牛滿臉茫然,也跟著師哥站了起來。
「娃兒,我不能相信你。」他看著一臉平靜的易天行,「雖然你剛才沒出手。」
「明白。」易天行恭恭敬敬說道。
「你學的歸元寺的方便門?」陳三星看著他,「麻煩給斌苦大師帶聲好,就說我兄弟來省城了。」說完這句話打開編織袋,從袋裡取出一塊臘肉遞了過去。
「難得下山,沒帶啥子好東西,這塊臘肉你幫我帶給斌苦,我和他道門有別,就不去見他了。」
易天行很是吃驚,沒想到這兩位老農民一樣的可怕修士,居然認識斌苦和尚,再看著自己接過的臘肉,卻又是忍不住苦笑了起來。
「和尚怎麼吃肉?」
「噢,也對。」陳三星摸摸自己花白的頭髮,有些尷尬,「那娃兒你吃了吧。」
說完這句話便帶著自己的師弟往屋外走去。
「兩位前輩不如這幾天就留在這裡,要知道外面有很多人在找你們。」
「找到我們了又怎麼樣?」陳三星沒有回頭,瘦削的肩膀卻帶著股天下一肩挑的悍猛味道。
易天行在白天便憑著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說服兩位老人家回了書店,本就沒指望能夠說服有些迂腐的二人化敵為友,能夠不見面就對殺,已是極好的結果,不由訥訥笑道:「難道下次碰面我們就要開始打架?」
「娃兒,你有兩天時間搞清白咧件事情的顛顛兜兜。」陳三星說道:「我不在這裡和你動手,不是信你的話,只是這裡是居民區,我們一動手,那些凡人會遭殃,還有就是二十幾年前我們曾經錯殺過好人,所以現在出手很小心,不願再犯前頭的錯,你明白沒有?」
「明白。」易天行低身一禮。
兩位老農民出門之時,忽然齊齊回頭對二人施了一禮。
易天行和葉相僧均是無由一驚。
「謝謝小朋友你讓我們吃了頓飽飯,我們不可能在你這裡住下去,不然將來如果真的要動手殺你,又欠你太多飯錢,我們會下不了手。」陳三星對易天行認真說著,「這次下山沒想到價錢漲的太厲害,我們要留著回家的車票錢,先前吃的餅子茶水錢,只有以後再給你了。」
下一句話是面向葉相僧說的,聽的人卻有些恍惚不知何解。
「二十七年前,我們師兄弟殺過你一次,你沒有殺我們一次,這二十七年裡,我們一直過的不自在,如今知道你還在世,心裡頭很安逸,謝謝你。」
來自臥牛山的兩位農民對著葉相僧滿臉誠懇說道。
※※※
兩位老人家走了,不知道又會去省城哪個小巷裡面啃饅頭喝涼水。
易天行想著這二位的行事風範,不由悠悠嘆道:「行事有古風,這才真是高人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