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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體質妖邪,真元似乎源源不盡,所以才能支持這種長途跋涉,若換作人類門派里任一修士,只怕也早累癱在了半途。不過兩個多鐘頭,省城灰灰的輪廓便顯現在遠處的天際下。

  下了荒山,在公路上攔了一輛汽車進了城,再花高價坐著計程車去了歸元寺。

  省城又下了雪,地上的積雪像一層純白的氈子鋪在歸元寺外,紅色的寺牆,黃色的殿檐,褚色的豎匾,與這鋪天蓋地的雪白形成了鮮明的對照。寺外早落光了葉子的光樹丫在寒風裡發著抖,天上幾朵雲在頹然無力地緩緩飄浮著。

  易天行一邊拍著雪往山門裡行去,一邊跟身邊迎他的僧人笑道:「今兒大年三十,寺里也沒什麼準備?看著真冷清。」

  「出家人,不興年節的說法。」那僧人微笑著應道。

  「葉相那兄弟還在禪房裡玩高深?」易天行調笑道。

  僧人合什應道:「師傅說了,大師兄日前有大福緣,此時正是靜心體會之時,不許我們打擾。」

  進斌苦大師禪房與驚訝的老和尚打了個招呼,便拿起電話給肖勁松打了個電話,這幾天袁野已經回高陽縣城陪老太爺了,鵬飛工貿的事情都先交小肖和周小美理著。在電話里請他幫忙置了些年貨,讓他早些送過來,這才歇了口氣,轉身對斌苦說道:「主持,明天那件事情怎麼準備?」

  斌苦大師知道他說的是頭柱香的事情,眼瞼微垂,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點香敬佛,天天都在做的事情,不用準備什麼。」

  易天行想了想,說道:「那人身份尊貴,太過怠慢恐怕不好。」

  「無妨。」斌苦搖搖頭,「世俗人都有一端毛病,你若太看重他,他反而不會在意。心誠則靈,這事情本就如此。」

  「高明。」易天行點點頭:「難怪您能當副主席,小子只能混江湖吹風雨。」

  離了禪房,便往積著白雪的後園去,進了被雪水染成烏色的後園拱門,走過那間關著省城江湖大佬的臨時囚舍時候,卻聽見裡面傳來了一些極奇怪的聲音,脆生生地像是什麼硬東西落到了地上。

  易天行停住腳步,側耳傾聽,聽了半晌,忽然幽幽嘆道:「棺材居然也捨得掉地上。」

  一推門,便看見一張麻將子正在青石地板上蹦跳不停,半晌後停了下來,剛好是牌面向上,果然是一張八筒。

  麻將桌子旁的四個人眼光本都注意在這張牌上,聽見聲音一抬頭,便看見了少年那張似笑非笑的尋常面容。

  這四位齊齊唬了一跳,手一抖,桌上青翠可人的竹背麻將子兒滾的到處都是。

  易天行一腳跨進了門檻,看著這四位省城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啞然半晌終於開口道:「幸福!諸位這日子過的比我還幸福啊。」

  起先他曾經開過一句玩笑話,說捉四個人剛好在歸元寺里湊一桌麻將,誰知道今兒這四位本該在禪房裡痛心懺悔的囚僧……真的在玩麻將!

  ……

  「別嚇他們,這事兒是我吩咐小沙彌辦的,這四個人太可憐了。」門外傳來了一個有些悲天憫人的聲音。

  不用回頭,易天行也知道是誰,苦笑著搖搖頭:「閉關結束了?慈悲不是這麼發的,你得知道這四位人物手上沾著多少血?」

  被關了這多天,嘴裡早淡出鳥來的四個黑道大佬今日忽然有麻將玩,本以為是春節福利,哪裡知道面前這位「佛子」小爺居然不知情,敢情是那清俊和尚自作主張——四人想到後果,想到易天行的手段,不由面面相覷,臉上表情有畏懼有期盼有躲閃,可謂精彩之極。

  葉相僧一身粗布僧衣站在門口,冬天裡淡淡的陽光照在他的身上,竟似給他鍍上了一層聖潔的光暈。

  易天行回頭看見他,微微眯眼,有些驚訝地發現這僧人如今身上有了些說不清楚的變化,一股若有若無的淡淡佛息籠罩其身。

  「你們繼續玩,只是別再把八筒掉地上,今兒年三十,棺材落地不吉利。」易天行說完這句便出了屋,反手將門關上,與滿面微笑的葉相僧在後園裡並排而行。

  「護法何苦嚇他們。」

  「對付惡人,只有嚇才有用。」易天行眉梢一挑,接著納悶問道:「你這次閉關是怎麼回事?好象得了多大便宜似的。」

  葉相僧雙手合什,對著西天遙遙一拜:「托易師兄庇佑,葉相於文殊院講法堂里得見文殊智慧菩薩寶像,心有所感,冥思半月,稍有所悟。」

  「文殊菩薩的寶像?」易天行斜著眼看了他兩眼,可不信菩薩的分身會在人間顯形,心想這小子不會是那天被清靜天長老的奪神大法給整成白痴了吧?但葉相此時的狀態明顯與往常不同,淡淡佛息遮掩全身,竟讓人瞧不清楚他究竟到了什麼境界。

  「來,給兄弟說說,你悟了些什麼?」他湊到離葉相僧極近的地方問道,恍然間,才發現原來這和尚年紀應該不小了,但面相生的卻是莫名離塵清俊。

  今日的葉相僧顯得沉穩許多,一合什,面上散出雪蓮般淡雅的笑容:「世人多苦,當以慈悲渡化。」

  「所以你開始變老好人了,開始給那些世人眼中的惡人麻將玩了?」易天行毫不客氣道:「文殊菩薩一手執青蓮托金剛般若經,這是智慧,另一手是金剛寶劍,斬世間一切煩惱,如此才是真慈悲。你這慈悲讓我很是煩惱,層次也低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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