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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我終於聽明白了,原來你是這樣理解權力的。權力就是特權,如果沒有特權,就不能叫做權力,這就是你的權力觀!”肖振邦努力地使自己的情緒平和下來。“既然這樣,我也就不必跟你再爭辯了,我現在只跟你說一句話,你兒子的問題,我根本無權過問!無權,你懂不懂!如果你還是沒聽明白,我還可以再給你說一句話,在這方面真正擁有權力的恰恰是人大!人大有這個權力!人大最重要最基本的權力之一,就是可以對公安司法部門進行強有力的監督!對公檢法的執法辦案結果你都有權過問!如果有什麼人糙率行事,辦案不公,甚至執法犯法,貪贓枉法,人大不僅可以直接過問,要求其重新複議,重新審理,對其情節嚴重者,還可以提交人代會將其罷免!”

  “你給我說了這麼多桌面上的話,是不是就一個意思,我兒子的事情,你不想管,也不願意管,對不對?”仇一幹這時一反常態,厲聲質問道。“我不是個傻瓜,也不是什麼都不懂,就算你不想管,也用不著拿你省委書記的身分來羞辱我!拿這些官話。套話來愚弄我!是,我老了,無權了,沒用了,但你記著,像我這樣的人,你千萬不可不放在眼裡。60大幾了,什麼也無所謂了,可你不一樣,你才50出頭,要是有什麼人撕破臉皮跟你鬧起來,吃虧的只能是你!這就叫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比你年長几歲,如果你願意聽,就讓我勸你兩句。你才50出頭,可以說前途無量。如果你還想上,那就多栽花少栽刺!多一個人唱讚歌和多一個人打黑槍,那可絕不一樣。有上這麼幾個省級部級幹部成年累月地上訪告狀,想想你在中央領導眼裡會是個什麼樣子?”

  說到這裡,仇一干猛地站了起來,他好像已經不再需要肖振邦的回答,一邊逕自往外走去,一邊又像石頭似的撂下一句:

  “我告訴你,肖書記,我仇一干並不是這樣的人,但要是有誰把我逼急了,我會比這樣的人更狠!什麼樣的事情我都幹得出來!不信咱們就走著瞧!”

  仇一干說到這裡,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走出老遠了,還聽得見他咚咚咚的腳步聲。

  肖振邦本想叫住他說兩句,但忍了忍終於沒再吭聲。對這樣一個連最起碼的人性也沒有的“領導幹部”,你還有必要跟他說什麼!

  肖振邦在領導崗位上幹了將近20年,這樣的事和人還是第一次碰到。一個人要是腐朽墮落到這種地步,簡直比無賴、惡棍、流氓、地痞更讓人感到可怕和無恥!如果讓這些人進了領導班子,甚至進了高層領導班子,讓這些人行使權力,行使對權力的監督,那麼這樣的政府部門和權力機關可就太危險太危險了。

  跟你同在一起這麼多年,怎麼就一直沒發現他會是這樣的一個東西!

  這個東西又是怎麼生出來的!

  就算你沒有直接責任,那責任究竟在誰!

  惡貫滿盈,劣跡斑斑,卻又如此飛揚跋扈,氣焰熏大,他憑的是什麼!

  究竟是誰讓他這麼有恃無恐,無法無天!

  過了好久好久,肖振邦發現自己的全身仍在發抖。

  肖振邦明白,今天的較量僅僅只是開始,真正的較量還在後頭!

  ※※※市委書記周濤接到市公安局局長李輝的電話時,正沉浸在一種難以名狀的悲憤之中。

  殺害自己親大姐的,竟是自己的親外甥!

  尤其是讓他悔恨不已的是,不管你有多少理由可以推諉,但事實上正如肖振邦書記說的那樣,這個姚戩利確確實實是在你的默許和同意下被提拔被重用了的!

  被你提拔重用的這個人,竟然是殺死你大姐的兇手和罪犯!

  如果姚戩利罪不可赦的話,你也一樣罪責難逃!

  多少年來,大姐死時的慘狀像惡夢一樣的時時在腦子裡掠過,他不能想,真的不能想。

  他幾乎是在大姐的懷裡長大的,家境不好,媽媽多病,爸爸身體也不好,但為了養家活口,仍然每天勞作。二姐剛生下來不久,就抱給了伯父家,家務活老早就壓在了大姐一個人身上。聽鄰居們說,只比周濤大7歲的大姐,抱著周濤的時候,就像抱著一座沉沉的大山!那時候家裡有多苦!剛剛七八歲,就在街上拾破爛,揀煤渣,10歲了還上不了學。給家裡燒火做飯的是大姐,給媽媽抓藥熬藥的是大姐,給自己洗尿布屎布的是大姐,有時候,爸爸媽媽出了門,或者是爸爸送媽媽到醫院看病,常常天已經很黑很黑了還回不來。家裡沒人,他害怕,大姐也害怕,大姐就抱著哄著啼哭不止的他,久久地坐在家門口,久久地等在寒風裡……

  周濤上一年級的時候,大姐才上了二年級!

  大姐初中只上了一年,就找了份工作輟學當了工人。

  自己的弟弟妹妹幾乎都是大姐一手拉扯大的。他很小很小的時候,心裡就藏著一個心愿,將來長大了,他發誓要讓大姐的後半輩子過得溫馨幸福。要是有誰敢欺負自己的大姐,他拼了性命也絕不答應!

  他要永遠像保護自己的母親一樣保護自己的大姐!

  事實上大姐就像是自己的母親。

  那一年他在外省當了縣委副書記的時候,就千方百計地把身體多病的大姐從工廠的會計室調到了信用杜。大姐那時已經靠自學獲得了中專學歷。再後來,他當了行署副專員的時候,想把大姐調到自己身邊來,但被大姐拒絕了。大姐的理由只有一個,你好好干吧,別讓大姐拖累你,這兒的工作也挺好,累是累點,但比過去強多了……

  但他並沒有放棄努力,他仍然在想辦法要讓大姐生活得能更好一些。

  然而緊接著便傳來了大姐的凶訊!

  他沒想到大姐會死得那麼慘。大姐身中4槍,一槍擊中脊椎;一槍擊中腰部;一槍擊中肩膀,子彈斜穿左胸;一槍擊中頭部,腦殼迸裂,慘不忍睹……

  大姐的遺體告別幾乎無法進行,化妝師盡了最大努力,也沒能把大姐的原貌復原……

  大姐死得那麼英勇!

  她就像保護自己的家當一樣保護著銀行的財產,就像當年保護著自己的弟弟妹妹一樣保護著自己的銀行!

  她本來可以不死的,可她就是不顧一切地要去摁那個報警器,腦殼最終被擊碎的那一刻,她的手還向前伸著……

  大姐在銀行的聲譽和為人又是那麼好,大姐火化那一天,整個銀行的人都在放聲哭泣……

  大姐就是這樣,什麼時候也只想著別人,從未想到自己。

  ※※※當電話鈴聲響起的時候,周濤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眼裡的淚水仍在洶湧不止……

  ※※※聽完李輝的匯報,周濤幾乎連想也沒想,便一口表示同意:

  “我同意這個方案,馬上把姚戩利帶到城外同王國炎對面!”

  “……可王國炎還有個條件。他還要求帶上他的妻子耿莉麗。”李輝有些為難地說。

  “耿莉麗現在在什麼地方?”

  “她也已經被拘留。”

  “耿莉麗的工作由我來做。”

  “周書記,……肖書記並不同意這樣做。”

  “為什麼?”

  “肖書記認為應該保證所有人的安全。”

  “我們這樣做並不是放任不管,你們已經有了周密的安排,我覺得可以保證他們安全。”

  “肖書記要求做到萬無一失。”

  “肖書記說的沒錯,我們應全力按照肖書記說的去做。問題是如果把王國炎的車放進城裡來,又怎麼能做到萬元一失?一旦出了什麼問題,將會危機到多少人性命財產的安全!”

  “周書記,肖書記的態度非常堅決。”

  “我問你,你們市局這次行動主要的負責人是誰?”

  “這是省廳的統一行動,但省城的行動,主要還是由我們市局負責。”

  “既然省城是由市局負責,作為市委書記,對如此嚴重的事態,我有權參與決策。我同意你們的方案,馬上開始行動。”

  “周書記,姚戩利這兒,你可能還得來一下。”

  “幹什麼?”周濤的嗓音突然變得很怕人。

  “周書記,是這樣,我們剛才已經找過姚戩利。姚戩利說了,如果讓他去見王國炎,他一定要先見你一面,他說他有話要給你說。”

  周濤沉思片刻,“可以!我馬上就去見他!別的還有什麼嗎?”

  “……周書記,肖書記那兒怎麼辦?”

  “肖書記那兒該怎麼辦,那是我的事,跟你沒關係!你只管把你的事情辦好就是!”周濤佛然作色,火氣十足。

  ※※※周濤穿上外套,走出辦公室時,才發現辦公室外面的接待室里,竟然站滿了一屋子人。

  周濤愣愣地看著他們,他們也愣愣地看著周濤。

  周濤的弟弟周波;

  周濤的二姐周潔;

  周濤的妹妹周溶;

  周濤的妻子奚乃桂;

  周濤的姐夫何玉成;

  還有自己的堂姐、堂兄、堂弟、堂妹……

  周濤什麼也沒說,一轉身又折回了辦公室。

  後面的人也都默默地跟了進來。

  周濤在辦公桌後面的椅子上坐下來後,才對他們擺了擺手說:

  “都坐下吧,我還有事,急著要走,但既然你們都來了,我還是想給你們說幾句話。我知道你們來找我幹什麼,我也知道你們要說什麼。對你們,我只有一句話,你們什麼也別說,什麼也別做,因為說什麼也沒用,做什麼也是白做。現在都老老實實地回家去,等所有的事情都過去了,咱們再好好在一起坐坐。”

  屋子裡久久地沉默著。

  周濤的二姐周潔輕輕地啜泣起來,聲音越來越大,緊接著突然一下子跪在地上,喊天呼地大哭起來:

  “周濤!我的好弟弟呀!不管怎麼著,他也是你的親外甥呀,你當舅舅的不能不管呀!你二姐命苦,前輩子作了孽了,沒碰上個好男人,也沒碰上個好兒子!就算他有千不是萬不對,撤了他,免了他,你當市委書記也不至於讓公安局把他抓了呀,二姐今天給你磕個響頭,你就救救他吧……”

  “哭什麼!”周濤怒不可遏,猛地在桌子上擂了一拳,“這是市委辦公室,不是家裡!要哭就到外面哭去!都到什麼份上了,還要在這兒丟人現眼!我現在就告訴你們,大姐周娟就是讓姚戩利給謀殺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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