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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梨將袖子挽到肘彎,對著滿地的棉線愁眉苦臉,她蹲下身想要將線頭挑出來,卻發現已經纏成死結,根本找不到。

  阿黃一臉無辜地蹲在牆角,絲毫沒覺得它亂抓亂咬,把一笸籮的棉線都弄亂是件不該做事。

  薛延提著它前腿,凶神惡煞問,“錯沒錯?知沒知道錯?”

  阿黃脖子一梗,兩條細腿兒受不住愈發肥碩的身軀,愈發顫顫,一張餅臉上遮滿了長毛,眼睛都找不見。

  薛延越看它那副蠢樣就越生氣,食指和拇指捻在一起,哈了口氣,重重彈了它一個腦瓜崩兒。

  阿黃髮出一聲言語無法形容的怪叫,兩腿一彈撞了薛延膝蓋一下,身子一拐就跳到了榻上。那上面還有一條薄被,它扭扭屁股,刺溜一下鑽了進去,與沉重身形完全不符的靈活。

  薛延被氣得不輕,拾起一個落在腳邊的被它甩得光禿禿的針線板就扔了過去,罵了句,“小王八蛋。”

  阿梨無奈看了他一眼,捶捶腿站起來,“就別和它置氣了,快過來幫忙收拾。也還算它聰明,帶著針的線團一個沒碰,要不然現在不知道得成什麼樣子。”

  薛延眯著眼罵,“小王八蛋還長腦子了。”

  “幼稚不幼稚。”阿梨輕笑了下,將地上的棉線都抱到榻上,拍拍阿黃讓它往牆角靠一點,又招呼薛延過來,“我把線解開,你來幫我纏一下。”

  薛延一臉茫然,“怎麼纏?”

  阿梨說,“你把手伸出來就行,將腕子借我,剩下的我弄。”

  薛延不情不願地上去,趁機還揍了阿黃一巴掌,阿梨搡他一下,笑道,“做什麼。”

  薛延說,“它犯這麼大錯你都不懲戒它?慈母多敗兒!”

  阿梨瞥他一眼,將棉線的一端解開,在他兩個手腕上纏了兩圈,又去解下一截,語氣不急不緩,“子不教,父之過。”

  薛延眼睛猛地一瞪,“怪我?”

  阿梨沒聽見,依舊垂著頭專注手裡事情,沒搭理他。薛延舔舔唇,不敢對阿梨怎麼樣,轉頭去凶偷偷伸了個腦袋出來的阿黃,低低道,“小王八蛋,你看我今晚上不給你收拾得脫一層皮!”

  阿黃實在是太能糟踐東西,阿梨解了小半個時辰,才弄完一半。

  薛延盤腿坐在她對面,剛開始還有精力看著她慢慢纏,等到後來,被屋裡熱氣熏得昏昏欲睡,等再醒過神的時候,半條腿都麻了。他試著動了動,倒吸了口氣,阿梨察覺,抬臉問,“怎麼了?”

  薛延有氣無力,“還要弄多久?”

  阿梨笑著道,“後面就快了,我再快些,約莫只要一炷香。”

  薛延痛苦地翻了個白眼,他現在右腿膝蓋一下就像是被萬根綿針在扎,疼得動都動不了,嘟囔道,“早知道還不如直接扔掉。”

  阿梨嗔怪,“勤儉才能持家,還沒攢多少錢呢,不要耍少爺脾氣。”

  薛延連連認錯,老實下來。

  屋裡實在悶熱,薛延心煩意亂,沒多會就捂出一腦門的汗,又過段時間,實在忍不住,拍拍阿梨手背,試探著問,“要不我來弄吧?”

  阿梨早知道他坐不住了,現見他馬上就要打滾的樣子,也不再為難他,想了想,“好罷。”

  她把已經纏好的線在尾端剪斷,綁好放在一邊,指著還剩下的一小團棉線道,“你把這些理好就行了,用不了多少功夫的,我去給你取兩個凍梨去去火。”

  薛延高興起來,他踢開蓋在腿上的被子,舒舒服服換了個姿勢,手放在阿黃的胖屁股上,重重捏了一把,不忘囑咐道,“挑個兒大的!”

  阿梨拿了件外衣披在肩上,笑著道,“曉得啦。”

  眼看著阿梨走出去,薛延伸個懶腰,好似活過來,先跳到地上去將窗戶開了個小縫,吹吹風,心情舒暢,但回頭看著了那團線,又擰起眉。

  讓他耐下性子去解一團亂線,比殺了他還難受,薛延不想做,但又怕阿梨回來會說他,滿屋亂轉地找辦法。

  繞了兩圈之後,瞧見了放在旁邊桌上的一把剪刀。

  薛延拿起來,咔嚓咔嚓比劃兩下,咧嘴樂了。

  凍梨是北地在冬日時候能吃的少數幾種水果之一,除此外還有凍柿子、凍蘋果和凍海棠。約莫到了十月底,天頭就冷下來,滴水能成冰,人們拿個鐵盆出來,將梨和柿子之類都放進去,在外頭放上一夜,便就能結冰了。

  若是什麼時候想吃了,就拿到屋裡去,澆些涼水讓冰緩開。

  這樣做出的凍梨看著又丑又黑,汁液卻很飽滿,且入口脆快,有時還能咬到小粒的冰碴子,在溫暖的室內捂著棉被吃,清涼解熱,最好不過。

  去取梨的時候碰著小結巴,阿梨和他說了兩句話,耽誤些時間,等再回屋時候,已經過了兩刻鐘。本以為薛延已經將什麼都弄得妥妥噹噹了,但進了門阿梨才知道,果真不該將這種細緻的活兒交給男人。

  薛延一臉無辜的坐在榻上,右手還拿著剪子,面前卻是滿地的碎線頭,模樣和當時犯錯的阿黃如出一轍。

  阿梨把盤子放到一邊桌上,怔怔問,“你怎麼弄的?”

  薛延說,“我也不知道,我解不開那些結,就用剪子剪開,但沒想到幾剪子下去,線就全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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