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薛延回想了下他的前十幾年,竟找不出話來反駁。

  他似乎一直都是以累贅的身份出現的,從前是薛家的累贅,現在是馮氏的累贅。所以當初離京時,馮氏苦苦哀求,但他一直不願,連他自己都開始厭惡的靈魂,又指望著誰來喜歡。

  當初薛家輝煌,他為么子,家中負累不要他來撐,所有榮華由他來享,薛延從小都是恣意的。呼朋引伴,縱馬當歌,不管是誰見了他,都要恭恭敬敬道一句“薛四爺”。後來他才知道,那些不過酒肉朋友,當你站得高遠時候,來捧著的是他們,當你跌落雲端的時候,第一個來踩兩腳的,還是他們。

  人間冷暖,世態炎涼,自此而知。

  當一切塵埃落定,薛延環顧四周,仍舊伴著他的,只剩一個阿嬤。

  不過現在,似乎又多了個小姑娘。

  薛延伏在桌上,額抵著臂彎,混沌地想著,他這十七年來,到底都在做什麼啊。

  --

  直到馮氏回家時,薛延仍舊不見蹤影。

  酉時過半,天已經全黑了,阿梨沒點燈,只套了件襖子在身上,坐在門檻上看天。馮氏推開木門進來,看她這樣,訝然問道,“阿梨,做什麼呢?怎麼在這裡待著,著涼了可怎麼辦。”

  阿梨被嚇了一跳,趕緊拍拍身上的土站起來,低眉瞬間藏好眼中情緒,笑道,“等您呢,阿嬤。”

  馮氏嗔怪,“下次可不許這樣,我又走不丟,無需等我。”

  阿梨彎唇,過去攙她手臂,輕聲問,“阿嬤今日的活兒做的可還順利?”

  “蠻好,不算複雜的樣式,估摸著明日再做一上午,便就成了。”馮氏思忖著,“我看那家的料子極漂亮,杏色的,若是你穿定然好看,等這次做出來的銀子存下來,過幾日再編些柳籃去賣,攢一攢也夠買半匹布給你做衫裙了。”

  阿梨道,“那顏色不禁髒,況我也沒甚麼用著新衣裳的地方,不若省下來買些肉吃,那多好。”

  馮氏拍她手背一下,似是責怪,“說什麼傻話,你水靈靈年紀,總要做件合適衣裳的,就算很少穿,只是看著心裡也高興。要不然以後想起來,這便就成了件遺憾事了。”

  阿梨拉著她手腕撒嬌似的晃了晃,沒再說別的。

  飯還在鍋里熱著,馮氏沒回來,阿梨便就一直沒吃,鍋里水汽騰騰,掀開蓋子時候,裡頭饃饃已經有些發軟。阿梨把上面那層染著水的皮兒撕下來放自己碗裡,乾爽的給馮氏。

  馮氏去洗了手,走回來路上左右張望瞧瞧,納悶問道,“薛延呢?”

  阿梨“啊”了聲,低聲說,“在屋裡睡著呢。”她不想馮氏累了一日還為這個操心乏累,編了個謊,阿梨以往總是乖順的,現在嘴裡說著假話,耳根卻有些紅,她抬手擋住灼燙的耳朵,又道,“他早上出去忘記打傘,許是淋了雨風寒了。”

  馮氏蹙眉,但也沒懷疑,只夾了一筷蘿蔔進口裡,道,“現在忽冷忽熱,實在是好惹病,有給他煮些薑湯喝嗎?”

  阿梨點頭,“有的,已喝下睡了。”

  馮氏仔細端詳她半晌,末了放下筷子伸手摸了摸她額,憂心道,“我瞧你也有些受涼,剛不該在門口坐那許久的,待會阿嬤再煮些,你也一併喝點。”

  見馮氏並沒看破,阿梨的心驀的松下來,她指尖摩挲著筷柄,抬眼笑笑,“好呢,阿嬤。”

  馮氏滿意點頭,“吃完便就去洗洗睡吧,廚房活兒不要你做,你養好身子才是要緊。”

  白日下雨,到晚上黑雲也沒有散,月光被擋的嚴嚴實實,阿梨抱著被子坐在炕上,整個世界都是黑的。馮氏早就去睡了,她估摸著時間,現在亥時許是都已經過了,但薛延一直沒回來。

  到了這時候,灶里留下的余柴已快要燒沒,炕上也漸漸失了暖意。阿梨沉默地等著,實在無聊的時候便就在心裡數著數,從一開始,還差三個數到一萬的時候,終於聽見外面木門的響動。

  困意瞬間消失,阿梨用手抹一把臉,扯了件襖子披肩上便就衝出去。

  她沒穿襪子,底下也只有褻褲,夜裡寒風順著腳踝和小腿鑽上去,始一掀開門帘阿梨便就打了個哆嗦。薛延手扶著矮牆,一手捂著肚腹,腰彎成一張弓,連眉也極為難受地擰起。

  阿梨瞧見,急忙過去扶,他身上濃重酒氣,阿梨吸了一口,只覺得整個喉嚨都要燒灼起來。她個子只抵到薛延肩膀上方一點,力量差的懸殊,薛延又醉的不省人事,一個勁往她身側倒,阿梨手還疼著,哪裡扶得穩他,稍不留神,兩個人便就一起衝著右側栽下去。

  薛延還算是沒醉死,落地的一瞬下意識抱住了阿梨,手掌穩穩撐在她後腦上。他半眯著眼,躺在冰涼地上像是在床上一樣舒適自然,呼吸綿長。

  阿梨又冷又驚,伏在他胸前好半晌才緩過勁兒來,正準備起身去拉他,忽聽見薛延喚了她一聲,“阿梨。”

  他問,“你怎麼還沒睡啊。”

  第7章 章七

  阿梨最後都忘記她是怎麼才把薛延弄進屋子的,只是最後兩人都濕的透透。她把薛延的外衫扯下來放一邊,再將人靠在炕沿上,抹了把汗去點燈。

  燭火微亮,阿梨端著燈盞緩步走到炕邊,這才發現薛延臉色不對,醉酒之人大多臉色酡紅,他卻白得像張紙,額邊冷汗涔涔。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