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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殿下們頭回過夏天,針工局在他倆的衣裳上頭花的心思更多,料子要透氣,還不能太薄,省得出了汗吹風著涼。

  衣箱一個個往殿內抬,最後抬進來的東西唐宛宛沒認出來,大大小小一塊一塊的銅甲片,反面是皮子,外頭包著一層銅片。小褂、腰帶、護腿等等,唐宛宛愣是沒瞧明白那一片片的銅甲片是做什麼用的。

  直到看見另一箱裡盛著的鐵頭盔,唐宛宛才明白這是一副盔甲。

  晏回行上前,胸甲、護心鏡、肩甲、護臂一樣樣上身,逐漸顯露出原本的模樣,他一邊穿戴一邊說:“這是朕前幾年仁宜平叛時穿過的盔甲,讓他們找出來了。你瞧瞧合不合身?”

  “挺合身的。”唐宛宛心中已經有了不好的猜測,卻違心地往好里想:“陛下這是要去參觀軍營?”

  晏回搖搖頭,“朕要帶兵御駕親征去。”

  唐宛宛臉色一下子就變了,“陛下先前說什麼來著,你前幾天剛說了大事小事都不瞞我的,說好的一言九鼎呢!你怎麼又先斬後奏!”

  晏回坐下換上了朝靴,聞言笑著睨她一眼,“別老亂用詞兒,還先斬後奏?咱家的大事什麼時候成了你做主了?”

  唐宛宛氣鼓鼓地瞪著他,不吭聲。

  晏回擁著她坐下,徐徐開口:“這事也是今日朝會時剛剛定下的,這不就來跟你說了麼。”

  “匈奴屢次犯我邊關,如今又造出了火器,這一戰勢在必行。其實原先已經定好了領兵之將,那時定的是曹將軍,曹將軍驍勇善戰,曾鎮守南疆十年,無人敢犯。可今日在點將台演武時曹將軍屢次冒失,朕忽然覺得曹將軍並不適合與匈奴交戰,其人勇猛有餘,計謀不足,且貪功冒進,對上南疆尚可,對上匈奴這樣的虎狼之兵怕是要敗。”

  “非朕自貶,匈奴鐵騎所向披靡,若是硬碰硬,我大盛不是對手,只能善用謀略,分而克之。”

  “咱們盛朝二十餘年沒有大戰事,戰功赫赫的那批老將都已致仕了,仍在朝為官的幾位大將也是鬢髮斑白,約莫是盛世呆久了,墮了性子,性情保守多疑,遇事三思而不決,已經帶不動兵了;而年輕將領都是武舉考出來的,至高不過三品官,若定為主將,一來副將心中不服,二來他們武舉出身,連戰場都沒上過,只會紙上談兵而已,真上了場怕是會慌了手腳。”

  晏回湊上前親親她的眼睛:“別瞪了,你現在一冷臉朕就發憷。今日朝會時才剛定下,六月中旬出征,這會兒才四月底朕就告訴你了,朕沒食言是不是?”

  唐宛宛一點點濕了眼睛,陛下去年中了毒箭昏迷不醒的模樣莫名就從她腦子裡鑽出來了。陛下不是刀槍不入的神明,他是連只箭矢都躲不過去的普通人,真要上了戰場……唐宛宛不敢想。

  這不吵不鬧只掉眼淚的樣子實在太招人疼了,晏回硬氣不起來,放軟了聲音接著給她講道理:“朝中武官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咱們缺的不是兵士,也不是將領,而是一名居中調度的兵馬元帥。朕又不會親自上戰場,不過是坐鎮後方指揮調度的。”

  唐宛宛一張口,聲音里已經帶了哭腔:“誰說後方就沒有危險了,我還知道擒賊先擒王的道理呢,萬一敵人衝進軍營把陛下給抓住了……”

  晏回笑著捂上她的嘴:“也不盼朕點好的,朕要是坐鎮後方還被生擒,還當什麼皇帝?帶著你賣燒餅去吧。”

  正說著關鍵事呢,他來這麼一句,唐宛宛沒憋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唐宛宛兩臂一張,抱著晏回的腰埋進他懷裡了,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圈,不高興地嘀咕:“盔甲做這麼明晃晃的,老遠就能瞧見,回頭讓他們做件黑的出來。”

  晏回欣然應允:“都依你。”

  唐宛宛心中一動,立馬仰起臉問他:“真的都依我?”

  這問話明顯有陷阱,晏回把臨到嘴邊的應答咽下去,仔細一琢磨就明白了,果斷答:“你可別想跟著去,趕緊歇了心思吧。宛宛你想想,饅頭和花卷才這么小,朕一走三五個月,你也離開三五個月,他倆不得急死?”

  肩甲貼在臉上涼冰冰的,也硌人,這麼抱著一點都不舒服。唐宛宛拿自己的臉把這塊涼冰冰的肩甲捂熱了,又喃喃道:“不親自上戰場,不會被生擒……那萬一輸了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打輸了就退回來,來年再去,朕還能跟他們決一死戰不成?”

  這麼說來,似乎真的沒什麼危險,就是要好長一段時間不見面。三五個月也不是忍不得,唐宛宛一副深明大義的樣子點點頭,“允了。”

  第98章 出征

  五月很快就過去了, 晏回出征前的半個月,唐宛宛夜裡總是睡不好。有一回晏回半夜醒了, 被雷雨聲吵醒的, 寢宮門廊繁複,床帳也厚實, 連雷聲傳進帳子裡聲響也不大了。

  晏回一翻身就看到兩隻亮晶晶的眼睛, 宛宛在黑暗中睜著眼睛定定望著他,抓著他一截衣袖, 手心全是汗。

  晏回在她汗津津的額頭上揉了一把,“做噩夢了?出一腦門汗。”

  “不是噩夢。”唐宛宛往他懷裡縮了縮, 一聞到他身上的氣息就覺得安穩, 窗外雨聲淅淅瀝瀝, 卻更顯得四下空曠寂靜。

  “我夢到前年的中秋宮宴了,陛下帶著我在保和殿後頭看花燈,我一連猜出了一百條燈謎。去年也想去瞧來著, 陛下卻不讓我去,說夜風太涼。唉, 今年的中秋就我一人過了……”

  唐宛宛跟貓兒似的在他頸窩裡蹭了蹭,晏回還等著聽她表衷腸呢,結果下一句話跳到了十萬八千里之外, “要不給陛下帶幾盒月餅?邊關的月餅肯定沒有京城的好吃,蓮蓉的、豆沙的、黑芝麻的都好吃,陛下還想吃哪種?多帶點去。”

  晏回笑了笑,心不在焉地聽著, 想的卻是另外一事。宛宛一人睡覺怕黑,她剛入宮那時候,哪怕是夜裡也不能熄燈,現在她這怕黑的毛病不知道改了沒,寢宮這麼大,她一人睡興許會害怕。

  於是他說:“等朕不在了,你就叫丫鬟到裡屋陪夜……”

  這話晏回還沒說完,嘴上就被她拍了一下,唐宛宛瞠著眼瞪他,“什麼叫‘朕不在了’!陛下淨說胡話,好好的怎麼就不在了!”

  ‘不在了’跟人沒了是一個意思,唐宛宛這會兒心裡正多愁善感呢,一聽什麼‘不在了’,霎時便覺心尖被針戳了好幾下,綿綿密密的疼。

  晏回聽懂了她的意思,從善如流改了口:“那……等朕走了以後?”

  話音剛落又挨了一個嘴巴,不疼,唐宛宛悠著勁輕輕打了一下,軟軟的指肚貼在他唇上,反而像是撩撥。這意思是說“走了”也不行,晏回哭笑不得,再換一個說法:“等朕離開以後,這總行了吧?”

  唐宛宛含著一泡眼淚,“這樣也不行,離開了跟不在了不是一個意思麼……”

  晏回親親她的手,低笑著說:“宛宛別鬧,好好聽朕說。我不在的那三五個月,你任務重著呢,不光得好好照顧自己,還得照顧咱孩子,得替朕管著後宮。要是父皇母后有什麼頭疼腦熱了,也得去慈寧宮多跑兩趟,記得常把孩子抱過去讓父皇母后瞧瞧。”

  “這還用你說?”唐宛宛埋在他頸間蹭啊蹭,聲音悶悶的:“我都知道的。”

  晏回被她蹭得心猿意馬,可這會兒夜已深了,要是來了興致怕是得弄到天明去了,不想累著她,眼裡帶著笑問她:“那你想聽朕說什麼?”

  “不說孩子,不說父皇母后,就說我,不想聽別人。”

  晏回微一思索,又說:“你記得好好吃飯,早上別起太晚,要是敢不吃早膳,看朕回來怎麼罰你。”

  越聽越無趣,唐宛宛思緒微微飄遠了些,輕聲喃喃道:“陛下總說我笨啊傻的,你還從沒誇過我呢。”一說起這個,唐宛宛頓時提起了精神,仔細一琢磨,“陛下真的從沒誇過我!”

  誇人?晏回神思一恍,都活了多少年了,他好像真的沒怎麼誇過人,有時對上朝中的文武百官,說一句“做得不錯”就算是難得的褒獎了。

  可媳婦鬧起來的時候,除了哄著還能怎麼呢?晏回絞盡腦汁想宛宛身上有什麼值得誇誇的地方。

  夜色里,獨他聲音低醇,淅淅瀝瀝的雨聲都成了背景。晏回把她露在外頭的胳膊蓋回被子裡,徐徐說:“宛宛好看,穿什麼都好看。頭回見你是在何太傅家的側門,那日天熱,你穿著一件湖藍色的裙兒,一下子就撞進朕眼睛裡來了。”

  唐宛宛斜睨他一眼:“我怎麼聽著不是我好看,是那裙兒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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